第二百三十七章
顏珺陪著容瑾玩了一個下午，瑾哥兒這回早已經累了歇下了。清歡沐浴過後，從隔間出來，就看到燈光下，容忱坐在那里看書。
清歡臉上的笑意隨之淡了下去。
走到床邊就坐在那里擦拭濕嗒嗒地頭發。
屋子里靜悄悄地。
清歡心里不痛快，也懶得說話，只一心做著手邊的事情。突然覺得床邊一沉，有人坐了過來。
顯而易見的，屋子里除了一個人，也沒有旁人了。
清歡剛想起身離開，肩膀上就搭了一只手。
清歡想要推開，又覺得不自在，只得裝作不聞，繼續手里的事情。哪知道那雙手愈加地過分，手心從她的肩膀滑落，緩緩到了手心。
清歡心中一顫，手里的布巾已經被接了過去。
「我幫你吧。」容忱沙啞著聲音。
清歡抬頭飛快地看了他一眼。
容忱眼含期盼地盯著她。
「那就快點吧。」清歡淡淡地說道︰「今晚要早點睡。」明日就要出發了，雖說床上也不是沒有睡覺的地方，可到底是不如在家里舒服的。
加上這一次，容忱不在身邊，瑾哥兒的身子又差。清歡已然可以想到自己大概睡得不安心，不舒服了。
容忱輕輕嗯了一聲。
兩個人默不作聲。
半個時辰之後，容忱才松開手，輕聲說道︰「好了。」
清歡看了一眼，點點頭，自去床上睡覺不提。
容忱站了久久。
直到三更天的梆子敲了起來，才出門去了隔壁的屋子。零露听到動靜，慌忙起身，身上披了一件外袍，低著頭︰「老爺。」
容忱沒有說話，進了屋望著沉睡中的容瑾發呆。
零露也不敢說話。
清歡不知道昨晚容忱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他出去的時候，她尚且還有意識，並沒有睡著。只是等了一會兒，困意涌上頭，又遲遲不見他回來，心里一氣，翻了個身就睡著了。直到第二天被丁香叫醒了，才發現身邊已經無人了。
「老爺，剛出去了。」
清歡嗯了一聲，穿戴整齊後，就看到容瑾邁著小腿手里牽著顏珺小心而又仔細地走了進來。
清歡等他走到面前，才歡笑地上前一把抱了過來。
「娘的瑾哥兒，真棒。」
容瑾笑嘻嘻地摟著她的脖子，嘟著嘴親了一口，又開始左顧右盼。
清歡穩穩地拖著他的**，走到外頭去，嘴里說道︰「你父親出……」話音在看到容忱從外面進來的時候，戛然而止。
「爹爹……」瑾哥兒絲毫不知道，今日他就要離開，好長一陣子會看不到自己的父親，只是見了容忱，就撲了過去。
清歡一下子抱不住。
容忱忙上前一步接了過來。
丫鬟們送了飯菜進來。
清歡坐下後，說道︰「等一下，我們就走。你……」
「不必了。」容忱突然說道。
清歡大驚。
容忱皺著眉頭︰「出了事情。」
且不說這到底是不是真的理由，清歡終于是沒有走成。之前的一切準備但也是沒有浪費，從前的宅子自是不能住了，東容府那邊不是沒有相邀。只是清歡自己實在是不樂意，過去之後，生怕瑾哥兒在那里，自己看顧不到。
容忱自然也不會要求她過去。
最後還是丹陽公主出馬解決了問題。
在原先宅子不遠處的勾羊胡同里有一處三進的宅子，不是特別大。但住下容忱一家人卻也是夠了，最要緊地理位置不錯，出了胡同口，在走出一條街，就是鬧市地區。
等事情定下來之後，原先的箱籠就分批搬了過去。
清歡在顏珺這里又是多住了幾天才過去。
而容忱所謂的出事，清歡也是後來才知道。
等知道的時候，心中可謂是驚訝不已，又不覺得有什麼。
汝陽伯夫人死了。
不是何季同的母親，而是他現任的妻子。
何季同這一陣子同容忱一樣在忙，甚少歸家，大多時候就直接住在了官署里。等知道的時候，郡主已經死透了。
而動手的人……
清歡嘆了一口氣，竟是和雪珠有關。
汝陽伯府再一次掛上了白絹。
比起之前顏二姑娘的死，這一次的葬禮可謂是盛大的很。京中不少有名望的人，都請來悼念。
清歡也不例外。
喬楚站在她身邊。
「姐姐……」喬楚有些緊張。
清歡搖搖頭，輕聲說道︰「今日來得人多，我們跟著走就是了。」
喬楚應了一聲是。
人群中，不乏有人低聲議論起汝陽伯府的情況，更多的是何季同的婚事。縱然再公主的威逼之下，郡主成為了何季同的原配。可二姑娘畢竟是存在過，加上之前六姑娘的身死，到了現在的郡主。
難免有人在議論的時候，懷疑起何季同是個克妻的。
克妻？
清歡幾乎要笑出聲了。
可不是克妻，她並不懷疑這一次郡主的死，或許同何季同有關。何季同那般心狠的人，能忍著郡主這麼久，已經讓她感到奇怪了。
而這一次或許他接著京中起了亂世，郡主的母親公主雖沒有被牽扯進去，可郡主的父親，卻是被扯了進去。
公主雖無事，可到底已經被皇上忌諱。
同樣身為公主，在丹陽公主的映襯下，郡主的母親可謂是失去了她那位兄長的所有信任和親情。
這個時候郡主的死，她就算是再鬧，只要過來的人查出同何季同無關，就是無論如何也鬧不起來。
而何季同的手段，必然是一定無關的。
清歡會來，並不意外。
至于喬楚……乃是她的娘家的要求。顏珺和喬楚無事，可她的那些姐妹以及娘家人並沒有那麼幸運，加上侯府之中爭斗本來就不少。如今是根本沒有了空暇出來，很是荒謬的把帖子給了喬楚。
喬楚听聞清歡也過來，才一道跟了馬車。
「清歡……」後頭響起一道聲音。
清歡腳步一頓，扭過頭去。
宋墨蘭飛快地跑了過來。
「墨蘭……」清歡沒想到會是她。
「好你個狠心的人。」宋墨蘭眼圈一紅，輕打了清歡一下︰「自打我嫁人之後，你就不曾和我聯系了。」
「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你不認我這個朋友了？」
清歡回以苦笑，自然不能承認，只是說道︰「你也知道，瑾哥兒身子不好，別說出來了。我幾乎都呆在府里呢。」
「喬楚，這位是孫夫人。」
喬楚點頭，走出來朝著宋墨蘭行了個半禮。
宋墨蘭仔細地打量一番後才說道︰「這就是你那弟媳婦？」
清歡微笑著點頭，把喬楚拉到身後，對宋墨蘭道︰「可不許欺負她，她還小呢。面女敕，要是受委屈了，就是我弟弟那里，我都過不去。」
喬楚听了臉紅。
宋墨蘭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隨即說道︰「走吧，我們去上香。」
清歡往里頭看了一眼，點點頭。
路上，清歡問道︰」你一個人過去的？「
宋墨蘭點點頭。
清歡心里松了一口氣，在靈堂處，跪著的都是汝陽伯府的一干妾室。何季同並不在這里，清歡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
上香過後，宋墨蘭就道︰「我們說會話吧，要不然也不知道下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清歡訕訕一笑。
誰叫各自家人之後，站位不同呢。
不過想著宋墨蘭到底是自己少數的幾個閨友，也就應了一聲。
宋墨蘭叫了汝陽伯府的下人。
這下人似乎認識宋墨蘭。
想到孫宜春和何季同的交情，清歡倒是明白了里面的原因。
三個人去了正院旁邊的一處小院子里。
雖看著有些簡陋，但還是有下人送了茶果進來。
清歡手里捧著茶杯，並沒有動口。
喬楚也只是吃著果點。
宋墨蘭看在眼里，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然後隨意地聊道︰「對了，你可知道這位是怎麼沒了得嗎？」
喬楚瞄了清歡一眼。
清歡笑著說道︰「你問我，這不是白問嗎？原先二姐姐沒了，我同這邊就很少往來了。隨後自己嫁人了，又有六姐姐進來。那個時候，還來過幾次，但六姐姐也走了只好，在這府里就沒有任何關系了。」
「不是吧，可是我听說那……」宋墨蘭欲言又止，似乎很是猶豫。
清歡目光閃爍，問道︰「是不是說雪珠？」
宋墨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些人說起的時候，我卻是不信的。不過……到底听說那雪珠曾經是你的人，外頭難免有風言風語地。」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清歡就冷笑道。
「這是說得什麼話，難道只要伺候過我的丫鬟，做了什麼事情就真同我有關？那我豈不是太過冤枉了，誰想做壞事，都先找個人給我送杯茶不就能栽贓到我頭上了。這是個什麼事情啊。我就不信背後沒有人故意鼓動著。」
「這汝陽伯府和我有什麼關系，我早已經嫁給容忱了。這種污水都能潑到我的頭上，若是有人還信了這種說話，可就是天大的笑話了。」
宋墨蘭不自然地笑笑︰「我不就是說說嗎，你可別激動。」
清歡冷哼一聲。
宋墨蘭低頭飲茶。
喬楚這時候說道︰「姐姐，這嘴巴長在別人嘴里，怎麼說是她們的事情。可耳朵長在我們自己身上，反正我是不信的，至于別人信不信，那是她的事情了。」
「誰說不是呢，可這委屈卻也要讓我受了。」清歡再一次冷笑。
「嗨……不說這個了。」宋墨蘭撇開話題︰「我不過就是關心你，听了這樣的傳言，擔心你受到委屈了。你對我發什麼脾氣。」
宋墨蘭說得很是無奈。
清歡朝她看了一眼，笑著說道︰「那倒是我的不是了，你可得原諒我才是。你說……這要是換了你，你還不生氣嗎？」
宋墨蘭自然是應是。
「前些日子，出了事情。你那邊怎麼樣？」
提起這個，清歡皺著眉頭︰「差一點呢，說不定你還要給我上一炷香呢。」
「呸呸……壞的不靈，好得靈。你渾說什麼呢，這樣的話哪是能說活的。」宋墨蘭一听就急了，對著喬楚道︰「雖說她是你姑姐，可你也要管著她才好，這種話怎麼能說呢。」
喬楚一笑，對清歡道︰「是啊姐姐，若是爺知道了，可不是要和我著急。」
「那你就讓他著急。」清歡笑著說道︰「我可是听說前一陣子，他就著急了，到底是什麼事情呢？」
喬楚張了張嘴巴，隨即低下頭。
清歡卻是清晰地看到她臉紅了，想到听說她如今有了換洗，轉念間就是明白了。只是心中還是驚訝她的葵水來得這般早。
想想自己，直至笈第之後，才有了初葵。
二人有說有笑地聊天。
宋墨蘭捧著茶杯，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清歡坐了一會兒，就起身準備告辭。
宋墨蘭還想挽留。
清歡就道︰「來之前，可是答應了我那弟弟。務必要全須全尾的把我這弟媳婦給帶了回去。這次先不聊了，難道還真的能沒有機會嗎？」
「再說了，這到底是汝陽伯府。我就是有心聊天，卻也是不方便。況且今日是來祭奠的，本不該在這邊閑聊。到底不合規矩……」
說到這了，宋墨蘭自然不能再留。
且清歡說得沒錯，這里不是孫府。
清歡起身離開。
喬楚跟在後面。
宋墨蘭只好也站了起來，出去的時候，目光若有若無地往一道簾子後面看了看。
三人剛一離開。
簾子就被撩了起來。
孫宜春當頭走了出來，嘴里說道︰「這容夫人，可真是夠謹慎地。」
「嗯。」何季同應了一聲，目光依然看著院子。
孫宜春道︰「有什麼可看的，人都走了。」
何季同笑笑︰「是沒什麼可看的。」頓了一頓又道︰「那流言之事，你也知道？」
孫宜春點頭。
何季同皺著眉頭︰「誰傳了出來的。」、
孫宜春瞪大了眼楮︰「難道不是你？」
何季同氣樂了︰「怎麼可能是我，難道我是那樣狠毒的人……」
孫宜春瞥了他一眼，心中想著能親手殺了自己的妻子的人，還能不狠毒。不過若是他有這樣的妻子，或許做法也會同何季同一樣。
「說得是呢。」孫宜春笑著說道︰「若是換了別人我倒也信，不過是她的話……」
何季同一個眼風掃了過來。
孫宜春再一次笑了笑。
然後說起了別的事情。
「那位公主就沒有找著你吵？」能養出這麼一個女兒，這作為母親的公主也不是一個好的。郡主死了，何季同也想拍掌叫好。
但也擔心何季同被找了麻煩。
何季同嗤笑一聲︰「那也要看她有沒有本事找我麻煩。」
孫宜春挑眉。
何季同懶得再說這個話題，只是淡淡地說道︰「那一日我安排了人，容府還是有人進去了，一把火差點全燒了。」
「不會吧……」孫宜春並不知道這件事情。
可何季同的模樣並不是假的。
孫宜春皺著眉頭︰「你的意思是這位郡主搞得鬼？」
何季同沒有做聲。
但也是間接認同了。
孫宜春模著下巴︰「難怪了。」
何季同端起方才被清歡放下來的茶杯，放到嘴邊喝了一口氣。
孫宜春目光微閃。
清歡把喬楚送回去之後，把瑾哥兒接了回去。
容瑾歡快地站在馬車里面，蹦蹦跳跳地。
清歡按著帕子擦汗。
「你怎麼突然這麼愛動了。」
「跳，跳，娘，跳。」容瑾拉著清歡的袖子，想要讓她起來。
清歡道︰「娘不跳，娘跳不動了。瑾哥兒自己玩，等累了咱們就休息。晚上等你爹爹回去的時候，讓你爹爹陪你玩。」
容瑾這才不鬧，乖乖地坐好。
清歡笑吟吟地望著她，腦海里卻是想著宋墨蘭。
離開汝陽伯府的時候，宋墨蘭邀請她去府里做客。
從宋墨蘭嫁給孫宜春之後，清歡就慢慢同她遠離了。也不知道她是否也是這個意思，出了過年過節地往來，還表明兩個人的交情不曾斷了。
這幾年，見面的機會根本是少之又少。
開始听說宋墨蘭過得並不好。
但如今看來，卻發現她應該已經適應了婚後的生活。
只是……
看她話里話外的意思，清歡總覺得渾身不舒服。
而同樣的話，喬楚正在和顏珺說。
「不管流言真假與否，我總覺得那位孫夫人奇奇怪怪地，而且今日去歇腳的那處院子也仿佛是特意為我們準備的一樣。」
顏珺想了想說道︰「姐姐還未嫁人的時候，同孫夫人也是一雙好姐妹。只是兩個人先後嫁人，聯系就少了。」
「這些年，隨著瑾哥兒的出生，姐姐也沒有精力放到其他上面。同孫夫人也只是淡淡的點頭之交，今日的事情……我到時候去同姐夫說一聲。」
喬楚點點頭，打了一個哈欠。
顏珺道︰「困了，那你先睡吧。我這就回書房去。」
「等等。」
顏珺不解地轉過頭。
喬楚紅著臉說道︰「都這麼晚了，你在這里歇下吧，箱籠里面還有一床被褥。」
在昏暗的燈光下，越顯得喬楚的臉紅通通地。
顏珺微微一笑，從她身邊走開。
喬楚偷偷抬頭看，發現她去了櫃子旁邊，這才松了一口氣。
背著身子的顏珺同樣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