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得到是快，當真沒事嗎。」竹聲小聲道，這個該死的竹雨，還說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怎麼又唱了這樣一出。
「去查查是誰家的小姐。」周明遠又好氣又好笑，到王府坐客的小姐那個不是規規矩矩，她倒好，趁著主人不注意一個人溜到外面。
也不知道是誰家的，長得好像不錯，而且十有趣的樣子。不過，自己換了衣服馬車，對方是怎麼猜出自己身份的，難道……
不知道想到什麼，周明遠的眉頭皺了起來。
陳皎兒帶櫻桃回到王妃的院子時，正听到一曲清亮的琴聲，由遠至近，一曲終了。院子里的夫人小姐們都拍著手叫好。
趁著這熱鬧勁，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彈曲的人身上時，陳皎兒主僕兩人閃身進來，輕輕落座于老夫人的身後。
跟老夫人同來的李媽媽回過頭，盯著兩人的衣領和裙邊溜了一眼，沒發覺異祥又重新低下頭。
「三小姐的琴技當真了得，不虧是百年陳府出來的小姐。」不知是那一位夫人的夸耀，熨燙進了大夫人的心里。
大夫人本就艷俗的臉上化著濃濃的妝，在一眾夫人里顯得格外不同。只有她不自知，還略略得意自己的妝容。
笑意盈盈的謙虛說道「可當不得各位夫人夸，不過是些微末之技罷了。」可臉上卻是掩不住的得意之色。
「好就是好，我可不愛听你們矯情，好姑娘，上來說話。」王妃招著手對陳綺羅說道。
陳綺羅按捺不住的激動，捏了帕子上前行禮。王妃退了手腕上的一只赤金牡丹纏枝鐲子塞到陳綺羅手上道「不嫌棄就拿去玩吧。」
好在陳綺羅還沒昏了頭，轉過頭去看了一眼母親，見大夫人微微點頭，這才稱謝收下。才一坐下便喜孜孜戴到手腕上，仿佛示威似的抬起手亮到陳綺珊眼前。
陳綺珊微微一笑，一臉真心實意的說道「姐姐果然好才情。」讓陳綺羅大感無趣，淡淡回了一聲便開始與母親小聲交談起來。
才收起古琴就有下人送了古箏，陳皎兒納悶之下就看到二夫人正轉過頭對她微笑道「可算是回來了，王妃讓各府的小姐們給賞菊宴助興呢，吹拉彈唱個頂個的本領高強。」
明知道綺紅是跟她一同出去的，卻沒人問她一聲，陳皎兒也樂得裝傻。
掃了一圈坐著的眾人，今天大約來了十來家府上的夫人，剛才嫌坐著憋悶出去逛園子的幾個姑娘看來都早她一步回來，剛才帶路的媽媽和青紅也在院子里出現了二回，忙的不亦樂乎。只有陳綺紅，到現在還沒看到人影。
倒是坐在前面的老夫人，不知吩咐了一句什麼，李媽媽皺了眉頭，臉色沉重的離開。
「怎的不見你們家四小姐出來彈奏一曲，我是知道你們家二夫人的，早年前就是盛名遠播的才女，她的女兒想來必有不凡之處。」說話的是翰林院大學士江大人的母親。因與老夫人彼有私交，這才忍不住問道。
江老夫人這麼一說，自少不了人跟著湊趣。陳老夫人呶呶嘴對二夫人道「看到了吧，人家都是沖著你來的，誰叫你年青時招搖過頭呢。」
一听這話，知情的人都笑了起來。說起來陳二夫人年青時頗有才名，才一入京便辦了荷花詩社，招攬了一大幫子閨閣中的小姐們前來捧場，每月輪流在各府舉辦一次聚會。
就是當時的長公主，先皇親妹妹永隆公主听聞後都心癢不止，說動了先皇直接讓荷花詩社將新年的聚會放在了皇宮，當年的確是轟動一時。
陳老夫人為了兒子求娶當年的二夫人，很是花了一番力氣。所以這會兒拿出來說笑，也是炫耀一二的意思。炫耀也炫耀的光明正大，到是比方才各夫人拼命謙虛的樣子多了幾分大方。
見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二夫人毫不怯場，抿嘴一笑道「眾位夫人真是太抬舉婉娘了，這女人嫁了人才知道，所謂才情技藝不過是水中花鏡中月，會作詩彈琴還不如管好家里這一本帳哩。」
「不過嘛，年青的小姑娘彈琴作畫陶冶情操，還是要的。畢竟，嫁人了可沒這樣閑適的日子可過了。」二夫人滿臉溫柔的看了一眼女兒，又道。
「這丫頭，和從前一般樣的聰明伶俐。」江老夫人呵呵一笑，對此深以為然，當年自己還覺得何婉娘配上陳家二子，有些齊大非偶。這會兒一看，倒是自己膚淺了，竟沒看出這孩子倒有這份悟性。
王妃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二夫人，又掃了一眼端坐在一邊的陳綺珊，忽然笑道「我看是個端莊秀麗的好孩子，可被當娘的拘著從小學些枯燥無味的，怕是嘴里不說，心里也要埋怨你。」
「回王妃的話，綺珊還小，縱然現在怪我拘著她，等大些了自然明白為娘的一番苦心。」二夫人恭謹答道。
同樣褪了腕上一只玉鐲子，招來陳綺珊，竟親自幫她戴上，這下不光陳綺羅，就是其他的夫人小姐們也變了臉色。
正在此時，一位王妃身邊的媽媽匆匆走過來，見王妃正在問話，不好上前只得穩穩站在身邊，微蹙的眉頭卻出賣了她內心的不安。
王妃仍是溫言細語與陳綺珊閑說幾句這才罷了，媽媽上前低語幾句。離得近的，忙佯裝喝茶或扯上旁的人閑聊，畢竟王府家事不是誰都敢去打听的。
王妃微笑著听完，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低頭吩咐二句譴了媽媽離去後，便開始安置席面。
重新坐回花廳，陳綺紅卻一直沒有出現。陳皎兒跟在老夫人後面，看到一個丫鬟趁眾人起身之時，匆匆走到老夫人跟前低語了幾句。
老夫人臉色一變，十分懊惱的樣子，卻什麼也沒說。對于陳皎兒來說，一頓飯吃得如坐針氈，只隱隱覺出有事發生卻又猜不透到底是何事。
吃完飯，老夫人率先告了辭，一出王府便垮了臉沖著大夫人哼了一聲，坐上來時的馬車。眾人都覺出味來，因在王府門口誰也不好出聲詢問，只匆匆上了馬車。
果然，回去時坐的馬車只剩了自己一人，本該一同乘坐的陳綺紅不見蹤影。櫻桃與陳皎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驚覺出異樣，一路上沉默無語只盼著快些回府。
一進自己的屋子，櫻桃放松了一般道」五小姐怎得一去不回，是不是在王府生出了什麼事端。」
「櫻桃，听我一句話，這件事千萬不要去打听。就是听到其他人議論，也要避得遠遠的。」
「是，小姐。」櫻桃一直愛打听些小道消息，卻也分得清輕重，猶其見小姐這般慎重，忙答應下來。
偌大一個陳府，雖沒有刻意去打听，卻仍听到不少風言風語。有說五小姐忽然受了器重，跟老夫人同坐乘一輛馬車回的府，也有說五小姐跟著喻姨娘有樣學樣，在外不知檢點，回府時一身衣服都重新換過了，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
很快，傳這些閑話的丫鬟婆子被大夫人尋了事由，狠狠打了幾十板子，二個新進府的丫鬟被當場打死。大家噤若寒蟬，流言頃刻沒了聲息。
老夫人這才對外道，是五小姐在王府後花園游玩時，因路滑跌進了荷花池，受了驚嚇，這才重新換過衣裳回的陳府。
又是路滑，陳皎兒歪頭想想，這陳綺紅算不算是得之路滑，失之路滑呢。不過，她雖是庶女卻深受大老爺痛愛，還有個親哥哥撐腰。為什麼要在王府里鋌而走險呢，陳皎兒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放下不再去想。
怡景居內，大夫人正對大老爺怒道「當我不知道，好好的在後花園還有丫鬟跟著，怎麼會跌到池子里去，說不得跟她那個下賤的娘一樣，做了什麼好事。她一個人下賤不打緊，連累了整個陳家女兒的聲譽我就……」
「好了，越說越不象話，還是個當家主母的樣子嗎？」大老爺提高了音量，道「你身為嫡母帶著女兒出門，出了事你也逃不開關系。」說完，甩開大夫人的手，怒氣沖沖進了喻姨娘的跨院。
「老爺，千錯萬錯都是婢妾的錯，這孩子從小不受夫人待見，又是個心思重的。自從，自從知道老爺的安排，她心里就不好受，勸也勸過罵也罵過了，求老爺……」喻姨娘將身子軟軟靠在大老爺身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大老爺低頭看下去，白淨俏麗的小臉掛著兩道淚痕，真如一朵帶雨梨花，分外惹人憐愛。
有心發作也沒了脾氣，大老爺嘆道「你們婦道人家懂個什麼，我是煞費苦心，你們是個個都不領情。劉大人雖是年紀大了點，可家里的正妻一直沒有生下兒子，綺紅過去只要生了兒子，就算是妾那也是不同的。算了，綺紅年紀還小，這事就這麼算了。」
「老爺，怎麼能這麼算了，綺紅本就是庶女，又遇上這一檔子事，以後難說被人挑嘴，倒不如……能進那種人家也是綺紅的造化。」喻姨娘身子輕抖，她這輩子算是認命了，可女兒不一樣，她還有大好前程。哪怕是妾呢，在那種人家，只要生了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