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在想什麼這般出神。」櫻桃到底是個開朗性子，一個人默默生了一回氣，氣過了便也過去了。看到小姐拿著一只荷包出神，免不了出聲詢問。
「我只是在想，這世上的人，世上的事，為什麼有人可以高高在上為所欲為，而有人卻如螻蛄般任人踐踏。」
看著小姐失神的眼楮，櫻桃慌道「小姐……」卻不知接下去該說些什麼。
「我沒事了，綠瓶的娘你有機會就接近一二，別慌著套話，看清楚情況再說。」陳皎兒冷靜下來，就算她是螻蛄有如何，也要瞅準機會咬上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一口。
結果出人意料的是，綠瓶的娘一次酒後失言，直呼自己女兒死得冤枉，言之鑿鑿五小姐行為不儉婦德有虧。
氣得喻姨娘當即抓了綠瓶的娘，直接亂棍打死。卻不知這行為更坐實了她的心虛，連帶著喻姨娘當初進府的事也被人翻了出來，一時在府中傳得沸沸揚揚。
听了櫻桃學回來的話，陳皎兒才知道，喻姨娘竟是大夫人的遠親，借著大夫人生三少爺的時候進府，伺機爬上了大老爺的床。
搖搖頭，陳皎兒冷笑，天若讓人毀滅必先讓其瘋狂。先祖開國皇帝是個痴情種子，一生只寵愛皇後一人而已。對官員的考評，也多會注意德行是否有虧。是以，當初大周朝官員除非無子，否則極少有人會冒著失寵于皇上的風險，去納個幾房美貌小妾回來暖床。
到後來的幾朝皇帝這種情況才好了些，雖不能跟前朝後宮三千相提並論，但也沒有少納嬪妃。上行下效這些官員才慢慢放開了膽子納妾。
先皇去的早，現在的皇上不僅篤信佛教，還听了五華寺高僧的話，一定要在二十歲後完婚，到現在後宮連個有份位的嬪妃都沒有。
很多人都抱著觀望的態度，特別是一些高門大戶都約束著家里管好後院，起碼要等皇上大婚之後，看看風象再說。大老爺卻納了正妻的表妹為妾，通房丫鬟更不知有幾人。不過，這樣更好，他要是個偽君子豈不是更難尋到破綻。
「娘，這樣一鬧豈不是更要送五妹妹去王府。」陳綺珊自從東郡王府回來，便閉門不出，此刻正咬著嘴唇委屈的看著二夫人。
「傻孩子，當初娘忍著沒有看大夫人的笑話，是為了瞞下這件事，你才有機會。可沒想到長房竟無恥到了極處，只要綺紅抬進了王府，就是王妃再屬意于你，也不可能讓陳府的女兒當上世子妃。」二夫人一想到大夫人氣焰囂張的模樣就恨得直咬牙。
「現在鬧大了，女兒不是一樣……一樣……」看了東郡王府花團錦繡的富貴，和王妃通體的氣派，陳綺珊何嘗沒有動心。
「哼，就是你沒有機會，也不能讓她如意。打的好算盤，送女兒進了王府，如果能生下兒子，就是個妾，以後也說不得有些造化。何況四少爺的學業，听說也是不錯的。」二夫人陰冷著臉，和大夫人斗了十幾年，這二年堪堪站了上風，要是長房有人進了王府，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就算最後非送不可，鬧成這樣王府也不會讓這種女人生下兒子。
也不知綠瓶的娘有沒有听她的話將此事傳出去，只在府里嚷嚷可是不夠的。
「老爺，老爺，您可要為婢妾母女倆作主啊。」喻姨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眼楮紅腫，雙目無神。
大老爺看了一眼喻姨娘，心道，之前看她哭得可憐也覺得美人帶淚，我見猶憐。怎的現在看來，卻如狗尾巴草一般灰敗不堪，早沒了欣賞的心情。
還不如……大老爺想到昨夜軟軟的腰肢，白女敕的小臉，便有些心不在焉。胡亂答應了幾句，借口衙門有事，換了衣裳便出了陳府大門。
「他們竟還有臉來找我，看我不啐他們一臉，一個庶女也敢在外面敗壞遠兒的名聲。」王妃一听到陳府來人，陳大人被王爺招進了書房，而陳夫人正等在外面等她傳召。
來人是跟著王爺長大的馮管家，自是見慣了自家王妃的脾氣，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接著道「王爺讓小的來告訴王妃，說是打發了就好，別跟這些不著調的人計較，免得失了身份。」
「哼，王爺就是個老好人……算了算了，就由他吧。」王妃哼哼兩聲，馮管家自去書房回話，王妃身邊的張媽媽親自去將陳夫人迎進了王妃所居的墨院。
陳夫人見禮後，兩人客套一番坐定下來，看出東郡王妃的敷衍，陳夫人如坐針選氈幾次想將話頭繞上去，都被生生打斷。
幾番下來，陳夫人也有些惱了。不管怎麼說，都是男人佔了便宜，她不過想要息事寧人罷了。非要撕破了臉，于誰又有好處呢。
見陳夫人強撐著的笑臉慢慢僵硬，王妃心情這才慢慢好了一些，主動問道「陳夫人伉儷主動登門造訪，不會只是為了我這里的一杯茶吧。」
陳夫人見王妃終于肯正視，也長長松了口氣，裝出憂愁的樣子道「小女自從王府回去後，大病一場，好容易從鬼門關回來，又整日長噓短嘆日漸消瘦。」
「哦，竟有這種事。」王妃心中冷笑，被富貴迷花了眼罷了，也虧得這些人能編得自圓其說。
「這……」看看屋內的丫鬟婆子，陳夫人略作猶豫。
看了一眼王妃，張媽媽領著屋里的丫鬟婆子都走了出去，卻在出門時被王妃叫住「張媽媽且回來吧」轉頭對陳夫人道「這是我身邊得力的媽媽，陳夫人盡管寬心。」
「是」陳夫人進里屋時，將丫鬟婆子都留在了外間，現下屋里只剩了三人，陳夫人嘆氣道「我那女兒雖是庶出的，卻也如親生的一般養育，出落的也算出挑，看她這般我這當嫡母的那里能不心痛。」
這次，王妃連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陳夫人忙道「我幾番勸解之下，這孩子才說出實情，原是，原是在府中後花園撞見了世子爺。」
「哦，她之前見過遠兒。」王妃終于抬起頭，銳利的目光直盯的陳夫人心里發毛。
「自是沒有。」陳夫人有些慌亂，但一想到自己手里的證據，又抬頭挺胸直起腰來。
「既然沒有，何來認定撞見的一定是我們遠兒。」王妃輕笑。
「世子爺當時攔住她的去路，慌亂之下，小女扯下他的一塊袖口。」她早在來前就打听清楚了，這衣料正是王府從南方特制的一批布匹中的一樣，上面的繡花也是出自王府的繡娘之手。
「唉，這些個小孩子，總不讓當父母的省心，陳夫人怕是操碎了心吧。」王妃听到這里，忽然轉了態度，陳夫人忍住心中得意，賠笑道「可不是這樣，真真是操碎了心呢。」
「那你們覺得如何處理才好。」王妃嘴角微微一扯，輕輕說道。
陳夫人見王妃服了軟，立刻張揚起來，咧開嘴笑道「我們綺紅再不濟也是清清白白的大家閨秀，就算不能當世子妃也要有個正而八經的名份，王府用轎子抬進門才好。」
「不知道世子側妃這樣的身份，陳府可否滿意呢。」王妃與張媽媽對視一眼，開口道。
世子側妃，陳夫人心中狂跳，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的好事，這可是正而八經要上皇家玉牒的，有品有級的夫人。心中忍不住嫉妒，沒想到王妃如此好說話，綺紅竟是撞了大運，早知道不如讓綺羅……
胡思亂想之即，听到王妃身邊的張媽媽「咳咳」兩聲，這才清醒過來，假裝矜持道「這樣倒也配得上綺紅一番痴心了，以後成了親家還要多多走動才好。」
「親家倒也談不上，世子妃才是我們正經親家咧，既然你們覺得合適，不妨拿來一觀，有些事，總要看清楚為好。」王妃似笑非笑的看了陳夫人一眼。
「這……」陳夫人愣了半響才明白，王妃要看綺紅扯下的衣角，想到另外留在府中的一半衣角，陳夫人放心的將一塊青色衣料從荷包里抽了出來。
王妃示意張媽媽接過，道「不妨讓針線上的媽媽來看看。」
「那里用得上，這些布料都是老婆子親自督辦的，用在何處，也一清二楚咧。」張媽媽咧開嘴無聲的笑笑。這樣子讓陳夫人忽然生出了不祥的預感，卻又不知道漏洞在何處，莫名的出了一身冷汗。
張媽媽仔細辯認半響，清了清嗓子極為流利的說道「這銀色團紋暗花雲昆錦是特意從南邊定的，只供了咱們王府，別家都沒有。」
陳夫人听到這里，緊張的心緩緩放回肚子里，面帶得色的看著王妃沉靜的臉。
「這料子共有十匹，其中四匹還在庫房里，那六匹……」張媽媽頓了頓，又道「四匹隨著節禮送回王妃的娘家。」
王妃的娘家遠在安南，眾人皆知。陳夫人堅起耳朵，听著張媽媽又道「另外二匹，王妃賞給了王家的少爺。」
「唉呀，原來是王家少爺，看來貴府的小姐是做不成遠兒的側妃了，不如做王少爺的妾可好。」王妃終于笑出了聲，樂呵呵的對陳夫人說道。
什麼，什麼……王家的少爺，陳夫人「 」的站了起來，以為胡編一個人名就可以嚇住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