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撒剌暗忖,百里義是不可能向遼人泄露自己的秘密,能坦言並讓其傳信,唯一的可能就是耶律朔古是百里義信任之人。再想到耶律朔古在勝州之戰後,其與所部失聯一月有余,耶律撒剌隨即就能想到,耶律朔古已經是明國之臣了。
耶律撒剌雖然對百里義一望情深,但絕不想因此而損害遼國的利益。可如今,正是因為自己為了百里義的書信,白天一言救了耶律朔古的危境,細究之下,自己豈不是也有了背叛之舉。
耶律撒剌內心掙扎,非常猶豫,無法決斷往後該如何做,她知道只要接過耶律朔古傳遞的百里義的信,那麼,自己的命運就將與耶律朔古聯在一起,無論耶律朔古日後如何行事,自己都須維護其的安全,甚至可能為其提供某些自己不願為之的幫助。
「惕隱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耶律撒剌淡淡地說道。
與耶律撒剌完全不同,耶律朔古卻是非常在意與耶律撒剌綁在一起,自己既然已經出這歸附明國這一步,那麼眼前這位遼國的中書令耶律撒剌絕對是自己的護身符,而她的丈夫更是明國的大將軍,單從他的姓氏,就足以證明他的身份。僅憑這兩點,自己也要抱住這棵大樹。
「這是他托我轉交的親筆信,請統領驗看。」耶律朔古遞上早已準備好的書信。
說實話,耶律撒剌今夜冒險會晤耶律朔古唯一的目的就是這封信。若非如此,她可不想攪和進這場權力糾分之中。
接過耶律朔古遞來的信,耶律撒剌甚至連一聲謝都來不及說。急急地拆開火漆密封的信件,細看了起來。
「這個狠心的混蛋。」寫完信的耶律撒剌竟不顧耶律朔古在一邊,忍不住罵了一句。百里義在信中僅僅解釋了耶律朔古的情況,言明此人已歸附明國,請耶律撒剌在緊要時能助他一臂之力。再無別的言語,甚至連兒子都沒問上一句。
耶律朔古在邊上雖然不知道信中有何值得耶律撒剌混然不顧而咒罵的話語,但以他老謀深算的城府。也已經猜到其中一二。
「統領息怒,百里將軍寫此書信時,有明國皇帝和我在他的身側。想來有些體己話不便細說。」耶律朔古勸慰道,他可不想因此信而被耶律撒剌遷怒。
其實,耶律撒剌二人都錯怪了百里義,相隔千里。百里義的心中哪有不思念妻兒的道理。只是若要讓百里義能表達出他心中的思念,那就不再是百里義了。
雖然嘴中狠狠地罵著百里義,但耶律撒剌還是將百里義的信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不管如何,逃月兌樊籠,身在明國的百里義還沒有忘掉自己,這就已經足夠了。
相對于兩國處于敵對的時局,沒有與她劃清界線。這已經難能可貴,雖然這信完全能讓她背上叛徒的罪名。但耶律撒剌已經顧不得了。
「惕隱,皇上已經對你起了殺心,你必須順從他的旨意,回上京去,休要再提回烏古部頤養天年之類的話。」耶律撒剌收拾起混亂的心情,勸告耶律朔古。「至于你因何投靠明國,明國皇帝許了你什麼好處,還有你回來的目的,我不想知道,我只想告訴你,如果你做了損害我契丹族利益的事,不用皇上殺你,我便不放過你。」
耶律撒剌其實心中也明白,既然耶律朔古已經投靠明國,那麼再怎麼警告也無濟于事,他回來的目的自然是為明國出力,而如今兩國處于戰爭中,凡對明國有利的事情,自然對遼國有害,但耶律撒剌終究無法令自己背叛自己的民族,這幾句綿軟無力的話,也許只是安安自己的心。
可這些話听到耶律朔古的耳朵里,卻讓耶律朔古心中暗驚,走到這一步,已經是坦承相見了,誰都知道了對方的底細,二人都掌握著對方的秘密,到了所謂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地步。如果不能相互依靠,甚至拆對方的台,那往後的日子可都是凶險之日了。
「統領,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想過背叛契丹族。這場戰爭不是契丹人想要的,而是耶律璟為了他個人的野心發動的,統領身在上京,應當知道各部落對此戰的反對之聲,如今遼國土地上,每一個部落中都缺少男丁,甚至連十三歲以上的男丁都稀少,他們都被征召進軍隊,在戰場上消耗。我是幸運的,帶去的三萬部族軍回來了一半,如果真回不來,我的部族就有三成的帳蓬傳出悲傷的哭聲……。」耶律朔古越說越哀傷,老淚縱橫之下,已經顧不得了,直呼起耶律璟的名諱。
耶律撒剌臉無表情地听著,她自然知道上京朝廷的情況,但戰爭終究要死人的,任何一場戰爭,無論是贏的,還是輸的,都會有人死去,都會有人反對,這不代表著戰爭就是錯誤的。但耶律撒剌並不阻止耶律朔古的述說,她心底里甚至希望有人質疑耶律璟,她只希望這場戰爭早點結束,如果能象前些年,遼、明二國能簽署和約就更好了,這樣,她和兒子就能與百里義團聚了。
耶律朔古繼續說道︰「當我的部族軍被三倍于我的明軍包圍時,我選擇了投降,我不能眼看著我的族人無謂的死去,我真得不甘心,我的部族在這場戰爭中已經盡力了。被俘後,我也想過一死以明心志,但明國皇帝的一句話使我改變了主意。」
耶律撒剌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但終究沒有問出來。
耶律朔古看到了耶律撒剌嘴角地抽動,說道︰「明國皇帝說,漢人有漢人的土地,契丹人也有契丹人的土地,朕不會要契丹人的土地。朕要做的是,將普天之下所有民族納入明國統治之下,如此,方可以真正消除戰亂,使天下人真正安居樂業。」
耶律撒剌冷冷地問道︰「明國皇帝想來許了你不少好處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