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徐隆生哪兒還有半點開始的優雅灑月兌,神色猙獰,猶如地府的惡鬼一樣。
他是恨極了。
牧小草嘆了口氣,為今之計,只能看宋覺非如何選擇了。
胯下之辱,他是受還是不受了。
「徐隆生,你欺人太甚!」
秦重鋒冷冷的道。
他到底是世家大族出身,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不過這對于一個瀕臨瘋狂的人來說,卻是不知還能有幾分力度。
「呵呵呵呵……我欺你又如何?殺父之仇,奪妻之恨。自打你進來,我就注意到,你看你邊上這位牧小姐的神情,就顯得格外不同。我們打一個比方,若是你有幸,有一天抱得美人歸,然後你親愛的宋叔,給你戴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你又如何?」
徐隆生大笑道。
他的話,讓秦重鋒啞口無言。
徐隆生選擇報復的方式或許有錯,可真正的源頭,還是在宋覺非的身上。
勾引人家的妻子,這種事本身就是不對的,雖然這事情,是你情我願的。
「你的愛,太沉重了。」
宋覺非淡淡的開口。
他並沒有動怒,反而席地而坐,好像要和徐隆生談心一樣。
「我記得,采薇說過一句話,你可想听听?」
宋覺非道。
「什麼?」
徐隆生也不著急數數了,而是饒有興趣的看向宋覺非。
「若是愛,和世間萬物一樣,都有一個密度。那麼,我的愛,是包容的大氣,那麼你的愛,就是堅硬的鐵石。也許我很虛偽,可至少我能讓他呼吸,可你只能將她活活壓死。」
宋覺非道。
「呵呵,你說得對,我是個沉悶的人,她和我在一起後,很少快樂的歡笑。可那又如何,那不是背叛的理由。我是徐隆生,不是徐老蔫,不會坐視我的妻子和旁人偷情,搞的滿城風雨,還故作不知!」
徐隆生道。
「你也說了,你的愛是大氣,讓她可以呼吸,可是你給她的,是唯一麼?又有多少人,和她呼吸過相同的大氣?她不過是和許多相貌與牧野琉璃相似的女人一樣,作為一個代替品而存在。你真的敢把真相告訴她麼?讓她知道,她不過是一個代替品,因為她結婚了,更加滿足你想要戰勝昆侖的變態**麼!」
徐隆生冷笑不已。
在傳出宋覺非和方采薇的丑聞後,他曾瘋狂的調查過,二十五年前,宋覺非十分迷戀一個叫牧野琉璃的女人。
她是昆侖的妻子,在京都住過一些日子,二十五年前京華之亂中,罹難了。
宋覺非在二十歲後,十分優秀,本該和同樣是京都世家的孔家千金成婚,然後繼承宋家家主之位。
可他全部拒絕了,孔家千金覺得大受羞辱,一怒之下,連華夏都不呆了,現在定居于英吉利,成為了著名的珠寶設計大師。
宋覺非的表現,在悔婚之後,越加不堪,成了出名的浪蕩子,找過的女人無數。
這些女人,各有各的特點,不過經過徐隆生的對比,發現她們都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她們或多或少,身上都有和牧野琉璃相似之處。
換而言之,她們都是牧野琉璃的代替品,方采薇也是如此。
「呵呵……你說的沒錯……沒錯……」
宋覺非有些頹然,徐隆生說的不錯。
「即便是在一個仇人的立場上,我還是要勸你,牧野琉璃已經死了二十五年!放棄你心中那無謂的妄想吧!我不想見到更多,和我一樣陷入瘋狂的男人!你自認風流倜儻,游戲花叢,你可想過我們這些人的感受?」
徐隆生冷漠的道。
牧小草心中一動,牧野琉璃這個人,她該是知道的。
她記得皇甫紅竹曾提過,自己與一個叫牧野的人相似,莫非她就是牧野琉璃。
這讓牧小草不禁遐思,牧野琉璃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讓大紈褲宋覺非念念不忘二十五年?
宋覺非無言。
徐隆生神色越加癲狂了,他跨前兩步,做出蹲馬步的樣子,道︰「快點吧!再不開始,我就要數數了……」
宋覺非聞言,眼眸再次變得銳利,後悔已經無濟于事。
「哈哈哈……不就是鑽狗洞嗎?有什麼了不起?」
宋覺非俯,神色冷冽。
秦重鋒神色一變,這讓他很不舒服。
「宋叔,你大可不必如此。」
秦重鋒低聲道。
這種侮辱,不要說是他們這些世家子,就是尋常人都受不了。
「韓信做到的,我為何做不到?」
宋覺非大笑。
噗通……
宋覺非的膝蓋,磕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他的臉色,從開始的冷冽,漸漸變得蒼白起來,他說的瀟灑,可真跪下,向仇敵爬去,這種恥辱,真的能讓他毫無動搖麼?
牧小草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她知道這將是兩個男人的戰爭。
站著的,未必贏了。
跪下的,也未必輸了。
他們不過是兩個同樣失敗的男人,都輸給了愛。
徐隆生說得好,我愛她,她不愛我,她愛他。
這個循環,對宋覺非來說,又何嘗不是如此。
她不知道牧野琉璃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可她卻是昆侖的妻子,宋覺非並未得到她,成了如今的樣子。
他也是個輸家。
宋覺非垂著頭,緩慢的爬著,漸漸的靠近徐隆生。
秦重鋒遮住眼,不忍再看。
宋覺非英雄一世,該不會希望自己的窘態,落入晚輩的眼中的。
牧小草卻定定的看著,她忽然有些明白宋覺非,他這一跪、一爬、一鑽,喚起了牧小草心底的一些東西。
宋覺非錯了麼?
他錯了。
可是他卻跪了,不論是為文物,還是為贖罪,他的確跪了。
單這一點,他就是個敢于擔當的英雄。
徐隆生神色有些漠然,癲狂崩壞的笑容,漸漸的消逝,更多是一種強自忍耐的痛苦。
「哈哈哈哈哈……可笑啊!真的可笑啊!」
宋覺非一邊爬,一邊道。
「什麼可笑?」
徐隆生俯視著宋覺非道。
「我……騙了自己二十五年,還沒有你看的清楚,現在反而看的更清楚了。我對牧野琉璃的愛,早就不是當初那麼純粹了,我陷入魔障了。我這些年做的,不過是一個小孩子不認輸的掙扎罷了!驀然回首,一生四十年的光陰,還沒讓我長大。你說我,可不可笑?」
宋覺非的語氣,有一股哭腔。
徐隆生無言,若是說,這一刻有誰最了解宋覺非,也許就是他了。
他們都為了愛的女人,瘋魔了。
宋覺非在牧小草嘆息中,終于鑽過了徐隆生的褲襠。
他席地而坐,看向徐隆生,道︰「可以了麼?」
徐隆生深深的看了宋覺非一眼,不在故作優雅的微笑,而是一種說不出的歇斯底里的扭曲表情。
「當然……不可以了!」
徐隆生道。
「所有人,打碎面前的古董!」
九十七個面無表情,如同機械一樣的人,各自砸下鐵錘,將眼前的古董敲碎,讓它們從價值連城的古物,變成一文不名的廢物。
毀了。
記載著祖先燦爛文化的文物,就這樣化作碎屑。
「你不守信用!」
秦重鋒大喝道,若非九十七和在一邊虎視眈眈,他甚至都想動手。
「我就是不守信用。」
徐隆生臉上,這次真的露出的笑容,發自內心,卻充滿了一股暴虐感。
宋覺非呆若木雞。
古董……
就這麼毀了?
他的努力,又算什麼?他的屈辱,又算什麼?他這一跪、一爬、一鑽,又算什麼!
他,又算什麼!
難道說,他只是一個讓人戲耍的小丑麼?
牧小草也忍不住皺眉,徐隆生做的,太過了!
不說他言而無信,單說這古董,它們可不單單是財富的象征,更代表了漢代光輝燦爛的文明,是從古代到現代,文明的傳承!
「哈,傷心了?你早干什麼去了?」
徐隆生第一次失控了,他抓起宋覺非的脖領子,狠狠的將他提起,然後又將之摔在地上。
「你知道麼?這就是從希望到絕望的落差,在過去的一段時間,我承受的是你的十倍、百倍、千倍!采薇和我的婚姻,是很簡單的政治婚姻,先結婚後戀愛!也許個人有不同,我愛上了她,她卻沒愛上我,一直對我冷冷淡淡的。在她和你交往的那段時間,她陡然間,對我好了很多,甚至還說,想要給我生個孩子。我跟她說,你三十五歲了,生孩子很危險的,可她卻說她不怕!你知道麼!當時我有多開心!我以為,我得到了整個世界!」
徐隆生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他的心,傷透了。
「可緊接著,我的世界,就背叛了我!」
徐隆生猩紅著眼,看向宋覺非的眼中,充滿了仇恨。
宋覺非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他是很自我的人,卻不是一個沒有良心的人,他心中有愧,做不到理直氣壯。
徐隆生似乎連走都不會了,只是跪爬著,向著牧小草而去。
「你叫牧小草?」
徐隆生道。
牧小草微微點頭,她略有些悲憫的看著這個男人,他真的很苦。
「呵,采薇受的針法,你是不是也會?」
徐隆生道。
「嗯。」
牧小草微微點頭。
「那麼,正好!給我施針,讓我和采薇一樣,忘記這段不堪的回憶!」
徐隆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