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一瞬不瞬地看著那個女子,到底是哪里不對勁呢?
「你在看什麼?」雲黯走到月西跟前開口問道。
月西抬手指了指殿上那個跌坐在男子尸體邊上的女子道︰「當然是在看她了。」
雲黯哦了一聲,說道︰「本來是要將她趕出逍遙門的,既然你對她這麼感興趣,那就讓她去做你的婢女吧。綠萍已經是朱雀宮的宮主,不能在你身邊伺候了,你的身邊正缺婢女。」
听雲黯說的合情合理,月西便不再反對。
不得不說逍遙門的辦事效率不是一般的高,月西和雲黯一起回到寢宮的時候,剛才還在殿上痛哭的女子已經換了侍女的衣服候在寢宮里了。
這座綠萍口中的,專門給門主夫人入住的寢宮,竟然沒有婢女伺候,當然是除了新調來的原朱雀宮的宮主。也就是眼前的這位女子。
雲黯隨意的走到正廳里的雕花檀木臥榻上坐了下來,動作閑適慵懶卻有帶著一股子難以言說的高貴,女子連忙倒了杯茶水遞了過來。也就在女子倒茶的時候,月西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這個女子可不就是前幾自己在山林間的潭水里洗澡的時候,突然冒出來的黑衣女子麼,而且那天雲黯還廢了她的武功。
當然這是人家逍遙門內部的事情了,月西不打算插手,于是走到鏤花的木窗邊上,斜倚著窗楞看窗外的風景。
雲黯接過女子遞過來的茶水,冷聲說道︰「我記得你剛進逍遙門的時候,是個穿著紅衣衫的小丫頭,以後就叫你小紅吧,不過你要記好自己的身份,安分的做你的小紅,不然下一次我可不會手軟了。」
女子立刻磕頭道︰「多謝主上不殺之恩,小紅一定好好地服侍夫人的。」
听到「夫人」二字,雲黯不覺嘴角彎了彎,是了,雖然月西還沒有和他正式的成親,當然以前在皇宮的那場婚禮在月西看來是不作數的,可是她都已經隨自己來了逍遙閣了,遲早都會是自己的夫人的。
雲黯暗自高興的時候,定然沒有注意到跪在他不遠處的小紅眼楮里深深的苦澀,然後這苦澀漸漸地轉化成不甘,最後又消失不見。她雙手接過雲黯用過的茶杯,眼睜睜的看著他微笑著一步步朝站在鏤花軒窗邊上站著的女子走去。那樣溫暖笑容,是如此的陌生。直到今天,小紅才知道,原來門主也會有著如此美麗的笑容。可是如此溫暖的笑容,對于她這個小婢女來說,卻不亞于一把利刃,狠狠地刺進了心髒,鮮血如注。
月西攀上雲黯的胳膊道︰「你現在沒事了吧?那我和你商量個事情吧。」
雲黯寵溺的捏了一把月西的臉說︰「知道你想著要去拜藥山莊了,不用你說我都已經安排好了,山莊的後面一處絕壁上,有一個觀雲亭,三日之後,司徒隱會抱著孩子到那里等我們。」許是看到月西眼里的擔憂,雲黯又加上一句︰「那個觀雲亭知道的人不多,很安全,放心吧。」
月西見識過雲黯擺陣布局的本事,連偌大的逍遙殿都能做出海市蜃樓的效果,那麼區區一個觀雲亭,他說別人不知道,別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如此一想,月西的心里放心不少。
「肚子餓不餓?想吃些什麼?」雲黯將月西摟在懷里,感覺到懷里的佳人越發的清瘦了,心中不免生出點點憐惜,于是對小紅說︰「吩咐下去,以後夫人的飯菜要做得滋補一些,若是她沒能將養得豐腴一些,為你是問。」
「是,小紅這就去廚房安排主上和夫人的晚餐。」小紅恭敬的退了下去。
月西在雲黯的胸前擰了一下︰「瞧瞧你說得什麼話,什麼叫養得豐腴一些,難道你不知道女人瘦瘦的才好看嗎?」
「不才不管,我就是不要你如此的消瘦,看見你這樣我很擔心。」雲黯不顧月西的反對,趁機在她的腰身和前胸模了一把,還裝著若無其事的說︰「都模不到肉了,都是骨頭……」
「誰讓你模了?仔細你的手!小心我將它剁下來喂狗。」月西反擊雲黯。頓時清靜的大廳里變得爽朗起來。男女主人打鬧嬉戲起來。
小紅飲著廚房的侍者端著一盤盤豐盛的菜肴走進大廳的時候,看見的正是他們的門主和月西倒在軟榻上嬉鬧,笑聲傳得幾乎要傳到門外了。如此不同往日的門主,讓端著盤子的侍者很是吃驚,這哪里還是從前那個因為一滴菜汁弄髒了袍子就砍了侍者一只手的冷冰冰沒有一絲人情味的門主?
看到有人來了,月西慌忙從榻上坐起身子,攏了攏頭發。原諒她做過皇妃,卻依然學不會再奴才面前我行我素。
雲黯亦從軟榻上起身,吩咐侍者道︰「按照以前的規矩擺上吧,擺好以後不用邊上伺候了。」
「是。」領頭的侍者應了一聲,指揮著下屬們將色香味和營養價值俱全的菜品擺在了一方巨大的案桌上。然後悄無聲息的從退了下去。
小紅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雲黯,大概是不知道該留下還是該退下。
月西看著她有些無措的眼神,不免有些心痛,這個女子先是在潭水邊上被廢了武功,然後就親眼看著自己的情郎被雲黯擰斷脖子死去,應該是情郎吧,不然也不會趴在那男人尸身上哭的那麼傷心了,最後又被調來這里做使喚丫頭,做丫頭就罷了,還要每天看著殺死自己情郎的仇人,偏偏這個仇人還如此的強大,她一點也奈何不了。
老天果真如此的無情,不僅無情,還非常滑稽,總是喜歡安排出一幕幕如此傷情卻無可奈何的劇情。
想到這里月西忍不住開口對小紅說︰「小紅是吧,你要是累了的話就下去歇著吧,這里用不著人伺候的。」
小紅聞言應了一聲,便要躬身退下,可是這時雲黯開口道︰「不準退下,還不快來為本主和夫人布菜?」
小紅听了門主的吩咐自然沒有退下而是走上前,那雪白的棉布濕巾擦了手,執起一雙銀筷開始替主上和夫人布菜。可是這些都不是關鍵,關鍵是月西在這個名為小紅的婢女的眼里看到了一絲欣喜。這樣的欣喜是那樣的強烈,強烈到當事人藏都藏不住的表現了出來。
這樣的發現,讓月西後背一陣發涼,一個情郎被殺害的女人,面對仇人時露出如此欣喜的眼神,那麼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她將要下手報仇了。可是轉過來一想,這個小紅原來是逍遙閣朱雀宮的宮主,也就是江湖第一殺手組織里面的中層干部,應該明白殺人之前要先隱藏好自己吧?怎麼可能會讓對方看出自己的情緒呢?
「發什麼呆?以後吃飯的時候不許發呆!」雲黯的聲音及時將月西從沉思中拉了回來。月西這才發現自己的碗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堆滿了食物了。這里的廚子手藝不錯,以至于本來不怎麼餓的月西看到這些食物後竟然餓了起來,于是所有的疑慮都溺死在了食物中。先吃飽飯再想其他吧。
吃得半飽的月西忽然想起一個問題,而且當下便把這個問題說了出來︰「雲黯,你說等我的兒子來到這里了,他會不會喜歡?我是說我從前都沒怎麼和他相處過,他會不會不認我?會不會又哭又鬧的要回去?」
「當然不會,我听司徒隱說,你兒子很是乖巧听話,現在都已經開始背詩了。這麼聰明的孩子,一定不會哭鬧的。你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我會把他當做親生兒子來對待的,不用擔心,好好吃飯,來,把這塊魚吃了……」雲黯一面勸慰著,一面夾了一塊沒什麼刺的魚肉到月西的碗里。
月西埋頭吃魚的時候,眼角的余光看到,小紅拿著酒壺倒酒的時候,不慎手抖了一下,酒水灑在桌布上,潤濕了一片。
一邊吃著魚,一邊在心里想著,三天,還有三天便能看到自己可愛的兒子了。那是她的兒子,她舍了半條命生下來的孩子。三天後就能母子重逢了……這是一件多麼開心和激動地事情啊。
懷著如此激動地心情,月西吃了晚餐,又洗了個澡,恍惚中,一天就這麼過去了。當明月當空,夜晚來臨的時候,月西躺在那張寬大的床上仍然無法入睡。
雲黯攬過月西的身子,讓她靠近自己的懷抱勸慰道︰「好了,快點睡吧。明天我讓小春和小六來見你。」
月西翻了個身,這已經不知道是她今天晚上第幾次翻身了,她翻了個身,翻到一半忽然想起一個問題︰「雲黯,你是怎麼跑到我的床上的?我記得你有你自己的寢宮吧?我們好像還沒有拜堂成親吧?」
「還不是擔心你?擔心你一個人睡在這里害怕?」雲黯辯解道。
「我會害怕?你也不看看姑女乃女乃我以前是干嘛的,我會害怕一個人睡?」月西反駁說。
「你以前是干嘛的?」雲黯問。
「我以前是……」是黑暗殺手組織的頭號女殺手暗夜。當然後半句在她意識到自己疏忽的時候沒有說出來。
許是听到了內室的叫嚷聲,小紅很敬業的來到屏風外面小聲道︰「主上,夫人,有什麼吩咐?」
「小紅啊,你來的正好,快些把你們的門主大人請回他自己的寢宮吧!」月西一面說著一面將雲黯往床下推。
雲黯看了一眼窗外,已經到了後半夜了,再一個多時辰天就該亮了。想著也許自己不在這里,月西或許能睡著,于是就下了床,準備回自己的寢宮。
「主上,奴婢伺候你穿衣服。」小紅拿起雲黯的外袍,一絲不苟的伺候起她的門主穿衣服。
雲黯嫌小紅的動作太慢,有些不耐煩,于是拍掉她的手︰「我自己來吧,你好好地伺候夫人。」
就在雲黯拍掉小紅的手的時候,月西不知怎地就借著不算明亮的月關看到小紅的臉紅了一下,或者說是羞澀了一下。可是小紅明明有過情郎啊,怎麼還會出現這樣的表情呢?看花眼了,一定是失眠導致眼楮看花了,月西搖了搖頭,又翻了個身,準備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