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昨日娘親繡的荷包賣了好價錢,拿這些銅板去買幾個饅頭罷。適才下起了雨,撐著這把油紙傘去罷。天雨路滑,仔細著摔著了。」獨孤綰兒將手中的銅板交予蘭燼落,輕聲囑咐道。自打獨孤垣收留了落魄的她,她便不曾用過家中一分一厘,全憑織布刺繡賺些體己。蘭燼落頷首︰「娘親,我明白了。」
擎著一把油紙傘,掂著數個銅板,走在青石板小道上。清早下過一場雨,空氣中水汽撲面醞釀著花草淡雅的芬芳。這季節正值立春,鶯飛草長楊柳滿堤。轉過一個巷口,便是繁華的街市了。她環視著周遭的一切,但見酒旗招展,店肆林立,好不熱鬧繁忙。耳畔傳來小販的叫賣聲︰「饅頭,剛出爐的饅頭……」
循聲望去,竹制的蒸爐高高地壘起,輕煙裊裊升騰而起,空氣中的饅頭香勾起了她的食欲。蘭燼落舉著油紙傘跑向饅頭鋪,仰首用稚女敕的聲音問道︰「饅頭幾文錢一個?要五個。」
「一文錢一個,共五文錢。小姑娘拿好咯。」蘭燼落揣著饅頭正欲回去,只垂眸望著腳下的青石板,卻絲毫未曾看到好幾個宦官一齊抬著一輛綴著流蘇的暗藍色絲綢轎子迎面而來,數十個侍衛不離其左右一步,氣勢好生壯闊,兩旁的路人皆知必定是皇家的轎子,紛紛退至一旁。
猝不及防地,她與前首的舍人撞了個滿懷,一時不穩重重跌倒在了青石板道路上,饅頭撒了一地,油紙傘亦墜落在地,濺起的水花將衣擺裙袂都濡濕了。為首的宦官一驚驀然止了步。只听轎旁的阮舍人一句尖聲厲喝︰「是何人膽敢沖撞太子的車駕?」尚是幼學之年的太子九妄言年方十歲,卻也懂得是非曲直。他聞聲便撩開轎上的絲綢簾幕,因人群熙熙攘攘無法觀及情況,側首詢問道︰「阮舍人,發生什麼事了?」
「回太子殿下,是個五六歲的女童沖撞了殿下的車駕。」太子听聞後吩咐道︰「停轎停轎。」說罷便扶著車軾從軟轎上下來,步履匆匆地走至前去。見蘭燼落跌倒在地,將她扶起來柔聲問道︰「你可傷到了?」
蘭燼落搖搖頭拾起了油紙傘和撒落了一地的饅頭,望著被泥水沾染的饅頭不由得面露難色。正值此刻,一個油紙袋遞到了她面前︰「本王初次出宮游玩,見得民間小吃較之宮中的珍饈佳肴更是別有一番風味,便遣了下人多買了些,一並分你些。這枚和田玉佩亦贈與你罷,若往後日子過得貧寒,拿去典當換些錢便好。」
九妄言摘下腰間拴著錦穗的玉佩,那是塊雕龍墨玉,通體晶瑩剔透,折射出一種純天然的華貴典雅的墨色,再加以精致的雕工,飛龍盤踞,價值連城。如此貴重之物,又是皇家獨有的,蘭燼落頗為躊躇。太子卻執意塞給了她︰「拿著罷,若往後還能相見,當個信物也好。」
「多謝殿下隆恩。」
回到家中,將油紙袋遞給娘親。獨孤綰兒打開紙袋,見其中有棗泥糕、蟹黃酥餅、紫薯豆沙麻團等等,心生疑竇︰「娘親只給了你五文錢,如何買得了這樣多的吃食?莫非是……」說著,獨孤綰兒的神色沉了下來。
「娘親誤會我了。適才我無意間沖撞了太子殿下出游的車駕,殿下仁慈,見我的饅頭散落了一地,便將這些吃食給了我。娘親,還有這墨玉佩亦是太子執意贈予我的,他說,他日家中日子難捱可周濟周濟。娘親,你為了生計終日刺繡織布,這些日子都憔悴了許多了,把這玉佩拿去典當罷。」獨孤綰兒搖搖頭,只道︰「收著罷,既是太子贈予你的,更應當好生收起來了。眼下日子還過得去,不若留一份惦念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