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
夜輕凌有些頹廢的低下頭。
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眼底有一種近乎決絕的情緒︰「那，我便和你們一起同歸于盡！」
他伸出手指，放在嘴里，尖銳的口哨聲在這沉悶的空氣里異常清晰。
天空的西南方，一片黑壓壓的東西朝這邊俯沖下來。
「是吸血蝙蝠！」有人高聲喊道。
人們頓時慌亂起來，尤其是那些成天把「百姓第一」掛在嘴邊的官吏們，這回卻比任何人跑的都快。
反倒是夜良，靜靜地佇立在原地，若不是他臉上那抹嘲諷，怕是真要讓人以為他是座雕塑。
「保護好她，把百姓們都安排在城樓上，記住，周圍點上火。」
夜輕塵吩咐著。
那些訓練有素的士兵，有秩序的排成一隊，把那些在慌忙逃串的人們扶起，又穩好百姓們依舊不安的心，讓他們站成一隊，帶領他們走向城樓。
「葉，看好她。」夜輕塵沒有看顏沁憂，對葉吩咐道。
葉有一瞬間的遲疑︰「是。」
恰好，沿兒回過頭來，意味深長的看了下顏沁憂，又回過頭去。
「你自己小心點，別剛被救回來的命又給弄沒了。要不是你家小姐，你」葉沖著沿兒的背影道，余下的沒說出來的話總給人一種極奇怪的感覺。
夜輕凌立在夜良對面︰「你也下去吧。」
話一停，一只碩大的蝙蝠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了過來，湊到夜良身上。
「秀兒」放開他，走到夜輕凌身旁。
夜輕凌一雙眼楮緊緊的盯著他，那迫不及待的眼神仿若預示著他想要看到他掙扎扭曲的表情，想看他痛苦的急切心理。
不知哪兒飛來一根銀針，銀針穿過蝙蝠的身體，落到地上。
夜良的身上還殘留有蝙蝠的牙印，臉一會青一會紫，他眼角有不經意的笑︰「塵兒，父皇愛你的母後，也愛你，一直都是。希望你能原諒我，現在，我我要下去陪你的母後了，我還要去要去祈求她的原諒了。」
話畢，他嘴一合，鮮血頓時從里邊溢出，他整個人倒在地上。
夜輕塵的手指微微動了動，還是沒走過去。
「他死了，這下，該輪到你了。」
夜輕凌撥開「秀兒」，手放在唇邊，又開始吹起哨子，一大群蝙蝠攏在他的身後，撩起尖利的牙齒，齊齊朝夜輕塵飛去。
夜輕塵站在那里不動，任由一大群蝙蝠包圍住他，直到，看不見。
「輕塵哥哥」一柔和的女聲響起，帶了些急促。
風薔兒的眼神在看到夜輕塵被一片黑色籠罩後變得焦急起來，然後又把目光轉向夜輕凌，那眼底射出來的竟是－－無限恨意
夜輕凌迎上她︰「怎麼，還記著你大婚當晚那件事？」
那語氣，隨意的像是一陣風，卻勾起了風薔兒那最不堪的回憶，她目光一凜，扶在腰上的手輕移。
「秀兒」波瀾不驚的眼底劃過淡淡的痕跡，她把視線移向別處，最後，停在除去護著百姓和一部分在斬殺蝙蝠的士兵外的氣勢浩大的黑騎兵，有些微不解。
她不明白那些騎兵為什麼看著夜輕塵被一群血蝙蝠仍無動于衷。
「王妃，我們也上城樓去吧，那里安全些。」葉恭敬的對顏沁憂說道。
熟料，顏沁憂听完他的話後依舊沒有要動的意思，那雙清冷的眸子正死死的盯著那群吸血蝙蝠。
哇那群擁著夜輕塵的蝙蝠慘叫一聲，便紛紛落地。
「秀兒」的一顆心倏地提起。那邊風薔兒暗暗松了口氣，放在腰間的手也下意識的收回。
夜輕塵深黑色的眸流光微轉，他伸出手，輕輕拭去臉上的血跡，忽的，又將臉轉向遠處，在看到依舊站在那里的顏沁憂後，眉心緊擰。風薔兒的兩只手絞在一塊，臉上陰鷙得可怕，她把目光投向葉，像是在傳達著什麼訊息。
「秀兒，你先走吧，以後，找個對你好的人，就嫁了罷。」夜輕凌開口，眼中卻有某種決然的氣息淌過。
秀兒的瞳孔一縮，內心的不安之感在叫囂著︰「我不走，除非是你親自－－殺了我」
夜輕凌不說話，他一掌朝秀兒劈過去，秀兒沒來得及防備，整個人被擊飛好幾米。她靠在已經干枯的樹下，頭上，肩上堆上一層從枝干上落下的雪，狼狽至極。她捂著傷口，眼底，神色復雜。
夜輕凌不再看她，他的手里握著不知什麼時候就準備好的一把短劍，在自己的周邊迅速畫了個圈，然後，舉起短劍，對著自己的天靈蓋狠心一扎，鮮血頓時從他的眼楮，鼻子，嘴上，耳朵涌出，一個用血凝成的「死」字把他封印在圈上︰「七弟，我在下邊等你。」
「不不要」秀兒的身體動彈不得，那雙眼在看到這一幕時絕望起來。
天上的陰雲愈積愈多，黑壓壓的一團，仿佛要把人吞噬進去似的。
秀兒眼底閃動著瘋狂的色彩，她晃悠悠的站起，渾身散發出一股狠絕，她合上雙手，嘴里念著人听不懂的詞。
夜輕塵薄唇緊抿，細碎的劉海垂落在額前，卻沒能擋住他眼底的異樣。
他對靜止不動的幾十萬大軍做了個手勢，軍隊里立即跳出來三大隊人馬，在城樓下圍成一個圈，顏沁憂和葉，風薔兒也被護在里邊。
城樓上的百姓們一見這架勢，都知情況不妙，原本安靜下來的他們又開始緊張起來，亂哄哄的聲音有為這份詭異增添一份緊迫。
夜輕塵揚手，袖子里頓時飛出紅色的銀針，針尖上，似乎還滴著－－血，他臉上略略顯出一絲痛苦之色，像是在忍受著什麼似的。
「要不是上次在公主墓為了救你，他受了極重的傷，加上失了他至親的母後，現在，他也許就能不這麼難受了。你殺了他的母後，按他的性格，怎麼還會縱容你至此。」
風薔兒冷哼一聲，這話像是故意說給誰听般，帶了點添油加醋的味道。
葉的目光跳躍了下。
顏沁憂心下一凜，胸口舊疾又犯，疼痛難忍。
「夜輕塵，今日，我定要讓你一嘗看著至親，看著你們的國家的百姓，全部消失，包括」她停頓了下，嘴邊的笑意是那麼的詭異︰「包括你自己，我要讓你連自己的尸體都留不住，讓你這一輩子痛苦萬分。」
說罷，她的指間傳來一陣骨骼斷裂的聲音，成千上萬枝箭從那些死去的遼國士兵的腰上抽出來，在空中摩擦著，劍尖上抹上一小簇火，朝夜輕塵和城樓上的百姓們射去，望著那急速而來的帶火的箭，百姓們的心都提到嗓子上來了。
夜輕塵揮臂，紅色的銀針穿箭而過。見自己射出去的箭被針破成兩半，秀兒的笑意反倒深了。
她意味深長的瞥過孤獨的立在那里的冰棺，手指輕輕一動，那些落在地上的箭重新立起，箭頭上的火勢沒有減弱，反而更大了，那些箭像是中了邪般齊齊的朝冰棺飛去，帶著仇恨，化成一道道利刃，直直穿過去。
夜輕塵輕閉眼，碎發被風微微撩動。
一個紅色的身影忽然撲過去抱住冰棺，整個身體擋住了來勢洶洶的箭，她反手將冰棺推進前邊厚厚的雪堆里，張開手臂，用那嬌小瘦弱的身子擋住還欲上前的箭。
那一簇簇火混著尖利穿透她，一次比一次要快得多。
有箭上的火落在她的衣裳上，燃了起來。她的身體慢慢的跌落在雪堆上，嘴角掛著抹蒼白的笑︰從來不知道，萬箭穿心，會這麼痛。
「小姐」玉米的頭從城樓上探出來，那一張清秀的臉已經被淚水模糊。
被這麼一喊，夜輕塵那張本就失去血色的臉上，一雙緊閉的眼倏地睜開，視線輕移，最後落在虛弱的躺在雪地上的顏沁憂身上，眼底的那片冷漠被無數疼痛的碎片擊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