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似已烏雲密布,就好像群雄的臉,頓時暗淡了下來,每一個人心中都怦怦而跳,明知己方人多勢眾,眾人一擁而上,立時便可將向東流亂刀分尸,但此人威名實在太大,又修習至陰至邪的修羅陰煞功,而且還是朝廷的人,此番而來,顯是有恃無恐,實猜不透他有什麼奸險陰謀。
一片寂靜之中,只听得蹄聲答答,一陣碎碎的腳步在石板上隆隆滾動,若不是群豪都屏住呼吸,莊內落針可聞,這腳步聲,恐怕還听不見。一群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緩緩走到了大門前,卻不停止,從大門中直駛進來,胡八鎖眉頭深皺,只覺此人肆無忌憚,無禮已極。卻想不到有什麼法子可以對付他,真是無可奈何,自己好歹剛當上盟主,若是今日教這廝攪了會盟,那麼自己在江湖上將名聲掃地,身敗名裂。
只听得嘶嘶兩聲響,那雙魚紋繡花鞋跨過了門檻,一條大漢手按腰間的繡春刀,便走了過來,群豪不約而同的都瞧著這大漢。
但見他方面長身,寬胸粗膀,眉目間不怒自威,頓然鶴立雞群,正是錦衣衛都指揮使,向東流。
不待眾英豪發話,向東流將披風往後一甩,走上前來,抱拳說道︰「聞道陶百川在鳳鳴山莊莊擺設英雄大宴,真是好不熱鬧,然向某身為朝廷中人,當思其職,本不該齒于江湖豪杰,豈敢厚顏前來赴宴?然此地乃天子腳下,而諸位又都是江湖上的一把好手,若是其中出來什麼岔子,向某項上頭顱便不保矣!來得冒昧,還望恕罪。」說著深深一揖,神態甚是恭謹。
不過向東流越禮貌周到,眾人越是料定他必安排下陰謀詭計。陶百川左手一擺,他莊下四名弟子悄悄兩從旁溜了出去,察看莊子前後有何異狀。陶百川好歹是走南闖北的人物,當即也不畏懼,遂拱手還禮,說道︰「大人多慮了,陶某一介商賈,南北經商仗著的是當今大明王朝的盛世,在座的諸位也是此盛世之下,方可順利經營手里的那點營生,實無大人所慮!」
「噢?!」
向東流應了一聲,凌然道︰「若是如此,那是再好不過,我諒在座諸位亦不敢有犯上作亂之心。」
群雄听得向東流之言語,無一不心中憤慨,那幾個圍在最前邊的幾個漢子甚至準備刀劍相加。
陶百川叫場面就要控制不住,當即又道︰「向都統明鑒,陶某只不過是感平日里走馬經商,東奔西走之時,多虧了在座眾多英雄的照顧,正好近日事閑,一來,邀天下豪杰于此一聚,以報其恩惠。二來,陶某也算半個江湖人,此番天下豪杰盡歸于此,陶某亦想觀摩觀摩天下武學。僅此而已。」
向東流鷹一樣的雙眼望著陶百川,擊節道︰「好啊!難得陶老爺也好于武,我向東流亦是尚武之人,正好近年我收的一名弟子,甚是喜愛,將平身武藝傾囊相授,既然天下英雄都在,何不找幾個武藝不俗之輩前來比較一番。」
此言一出,群雄齊聲大嘩,憤怒異常,紛紛叫嚷。
陶百川真怕這其中出什麼亂子,當下拒絕,道︰「向都統即是尚武之人,自當曉得比武說白了就和街頭混混打架一般,又怎對得起此‘尚武’二字?」
胡八鎖見陶百川一再讓步,而向東流卻已然咄咄逼人,自己即已當上盟主,再不表態,那也太窩囊了。
當即胡八鎖朗聲說道︰「陶老爺所言甚善,然我輩習武之人,正是該已武見高低。」
「沒錯!」向東流也不否認,「這也是最直接了當的方法!」
既然胡八鎖發話,陶百川只有默然。
胡八鎖多了個心眼,說道︰「都統大人位居武林十大高手之列,在場的都是晚輩,我想向都統是不會和這些晚輩動人的吧?」
向東流暗自冷哼一聲,嘴角一揚,正中下懷,亦道︰「胡八爺聲名顯赫,我想也不會我麾下這些弟子動手吧!」
「那是自然!」胡八鎖豁然一笑。
向東流本就不敢出手,自己位居十大高手之三,然在場的均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若是在這里不小心栽了跟頭,那可就貽笑大方了。所以身居高位的人,最怕輸,有句話叫爬的越高,摔的越慘。向東流也怕輸,胡八鎖也怕輸,他們都不願親自出手,否則,一招惜敗,身敗名裂!
向東流嘴角微笑,眼楮卻盯著胡八鎖,胡八鎖亦意味深長的看著向東流,良久,二人相視一笑,似乎都猜中了對方的心思。
隨之,只見向東流輕擊兩下手掌,隨後向東流身後閃出一名二十出頭的男子,作書生打扮,大步踏上前來,只見他左手卻提著劍,雙眼精光四射,一看就是高手。
向東流又接著道︰「這便是我早年收的一個弟子,韓空,傳授了些許武藝,這些替我了結不少仇人,虧得江湖上的弟兄們抬舉,送了個快劍書生的綽號,今兒個,就讓他來領教諸位英雄幾招。」
「快劍書生韓空!」長空無忌喃喃道。
亦驚鴻問道︰「此人劍法如何?」
長空無忌不屑一笑,道︰「劍法平平,向東流怎會派他來送死。」
亦驚鴻細細沉思,道︰「向東流這只老狐狸,估計向東流是想讓這韓空來試試群雄實力的深淺。」
長空無忌飲了口酒,道︰「听說韓空出自南海劍派,雖說劍法平平無奇,不過南海劍派的功夫在中原少有露面,招式變化等少有人知,恐眾人輕敵。」
風滿樓卻在一旁打趣道︰「什麼南海劍派,我看是烏龜劍派。」
長空無忌笑而不語,亦驚鴻回道︰「你與人家並無恩怨,何必惡語相加。」
風滿樓冷哼一聲︰「誰說我與他沒恩怨。」
亦驚鴻沒了興趣,遂將目光轉向韓空,韓空早已迫不及待,連道︰「閑話少敘,那個先好漢先來賜教!」
眾豪杰是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願先出手,畢竟誰也不是傻子,這第一個上的,肯定是試水的石子,有去無回,這時,沈七見得眾英豪如同縮頭烏龜一樣,那有方才會盟之初的豪氣干雲。
既然向東流同胡八鎖決定不親自出手,那麼像武當的無為道長這樣的前輩高人自然也是不能與晚輩過招了,而長空無忌雖年紀不大,算不得前輩,卻是十大高手第四名,是以也不能出手,細細一想,向東流的如意算盤打得真不賴。
只見沈七突然飛身躍出,凌空叫道︰「殺人莊,沈七前來領教閣下高招。」
韓空听道這名字,心里也是為之一振,殺人莊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殺手組織,既然是殺手,其功夫自然不用提,思索至此,韓空不由屏住了呼吸,嚴陣以待。
沈七見得韓空戰意稍減,頓然信心倍增,雙眼射出精光,印在那劍鋒之上。
二人都是使劍的,韓空當然是要想先發制人,而沈七怎為一個老練的殺手,是不會輕易出招的,而是讓對手先出招,在從對手的招式中尋找破綻,而後出奇制勝。
韓空終究是年輕了些,他已經迫不及待的出劍,只見一片落葉自韓空的劍鋒之處劃落,還為踫觸到劍鋒,就被那道劍氣所劃成兩半。
三步……
兩步……
一步……
韓空距離沈七越來越近,那針一樣的劍尖,朝著自己的眼楮刺來,沈七的眉頭緊緊鎖住,那劍鋒幾乎觸踫到了自己眉間上的汗毛,沈七知道,這一劍,快如疾風,對得起這「快劍書生」中的「快」字。
沈七依然劍未出鞘,當即施展身法將身子往後一引,韓空一劍刺空,隨之又變換招式,一去不反,繼續攻擊沈七。
「唰唰唰」
雯然間韓空已經連連刺出二十多劍,每一劍不是點在空中,就是刺空,沈七都能閃躲開來,化險為夷。
「他怎麼還不出劍!」亦驚鴻疑惑道。
長空無忌細細看了一眼,道︰「他是殺手,不會輕易出劍,你忘了他的綽號了嗎?」
「殺人不拔劍!」亦驚鴻想起沈七的綽號,沒錯,沈七是殺手,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是不會出劍的,況且沈七號稱殺手不拔劍,若是拔劍卻沒有殺人,豈不可笑。
風滿樓卻不以為然,手里的骰子似乎從未停下來過,道︰「什麼殺人不拔劍,只听說過殺人不眨眼的。」
長空無忌也不跟他一般見識,只道︰「據說他們殺手,平身所練就功夫就只有兩招!」
「噢!?」亦驚鴻好奇;「哪兩招?」
「拔劍和收劍!」長空無忌凌然道。
此時沈七與同韓空拆了八十多招,勝負不分,韓空已經模清沈七的招數,而沈七也模清了韓空的招數,只等韓空露出破綻,便可以一擊制敵。
韓空則尋思沈七一直在等自己露出破綻,自己何不就買它一個破綻,在尋時機下手。
兩人雖打的不可開交,卻各懷鬼胎,韓空當即執劍往左刺了一劍,果然被沈七給躲開了,當即收劍回身一轉,想要刺他右肩。
這個動作太長,要先收劍後轉身,而後出劍。
這麼大的一個破綻,沈七如何看不出來,當下心中暗叫一聲「好機會!」隨之豁然出劍。
只听「鏘」的一聲,沈七的劍已出半鞘,迎著空中的寒風,眾英豪听到久違的出劍之聲。
而韓空嘴角一揚,陰霾一笑,這廝果然上當,隨即變守為攻,劍鋒所向,正是沈七的肩頭。
「啊!」
沈七見的韓空突然回劍,即知有詐,然這一劍已經刺出,根本收不回來,就這一瞬間的功夫,沈七的大腦飛速旋轉,若是自己變招回劍去守,那麼自己「殺人不拔劍」的稱號,將消聲滅跡于江湖,因為自己出劍,卻沒有擊敗韓空,而是回劍去守,如此,自己在江湖上還怎麼立足。這比被韓空一劍刺死還難受。
然而若是沈七不顧自己生死,硬出劍去刺韓空,最多也就落個兩敗俱傷的結果,就這一瞬間的功夫,沈七已經想好兩種不同的結果。
果然,沈七選擇了第二種,兩敗俱傷。韓空一劍刺向沈七,而沈七不僅沒有回劍去守,反而增加了攻勢,刺向韓空的小月復。
韓空心想這廝是瘋了,你不要命,我還要呢!
韓空正要回劍去守,卻發現沈七劍尖所向,距離自己小月復不足三寸,縱是自己劍再快,也守不了。
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與他拼個你死我活,思索至此,韓空出劍不動,就在沈七的劍刺入韓空的小月復時,韓空的劍也刺進沈七的肩膀。
「噗!」
韓空一劍刺中沈七的肩頭,沈七憋足一口氣,不敢說話,一劍也刺在韓空的小月復之中,卻听「叮」的一聲微響,沈七的劍,似乎刺在了一塊石頭上。
韓空嘴角往上一揚,一臉不屑,隨即伸手急帶,已經將右掌運足內力,當下再沒顧慮,騰的一掌,正中沈七胸口,跟著又橫掃一腿,喀喇一聲,沈七腳骨已斷,一口鮮血噴出,向前直摔下去,兩名在場弟子急忙搶上前去扶下。群雄見韓空出手如此狠辣,都是憤怒異常,紛紛喝罵。
沈七看著自己那雙微微顫顫的雙手,心里只想「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自己的劍刺不穿他?
原來,向東流為防萬一,已經讓韓空傳上來鎖子甲,尋常刀劍均傷他不得。
韓空雙手橫持沈七的那柄劍,洋洋得意,說道︰「殺手排行第七的沈七,原來也不過如此。」他有意要折辱這些前來會盟的江湖人士,雙手拿住劍身兩端,便要將此劍折為兩截。
劍,是殺手的唯一朋友,江湖第一殺手組織,殺人莊的其中一條戒律說的就是「劍在人在,劍損人亡!」
韓空正欲將劍折斷,風滿樓當即道︰「看我如何助他!」
只見風滿樓左手輕揮,連連打出兩枚骰子夾雜著勁風,劃落一道樹葉。韓空忙舉手相格,突然間一條黑影幌動,一個面目清秀的男子已站在面前,這人卻是亦驚鴻,韓空還未反應過來,亦驚鴻已將長劍輕輕巧巧的奪了過來。
韓空佩服這手暗器功夫,當下也不惱,從地上撿起那兩枚暗器,細看之下,大驚失色。
「玲瓏骰!」韓空驚道。
亦驚鴻方才想起風滿樓似乎與南海劍派還有一段恩怨。而當亦驚鴻回頭去看風滿樓時,他的人已經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韓空亦朝暗器打來的地方望去,卻沒有他想找的那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