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村莊空無一人,空曠的田野卻燃起熊熊火把,火光在人們的臉上興奮地跳躍,圍成一圈的老老少少都緊握拳頭,高聲大喊︰「燒死他!燒死他!」
李望川和洪狀元擠到火堆前,只見一根高高的木樁筆直地立著,上面綁著一個小男孩!小孩大概有十來歲,又大又黑的眼楮透過蓬亂的發絲驚恐地溜來溜去,眼里跳動著熊熊火光,單薄的身體不停顫抖著,臉上沾滿泥灰,衣服破爛不堪,露出長滿長毛的手臂和小腿,看起來就像一只受驚的小野獸,對未知的懲罰充滿恐懼!
李望川急忙向一個村民打听,才知道原來那個小孩子住在山洞里,以前和一群狼生活在一起。後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竟說他是神仙下凡,如果誰生了病,就去向他討聖水,不久就能康復。可是,這次村長的岳父喝了聖水不但沒好,反而更嚴重了,全身長出大大小小的膿包,村長說他看見那小孩施了妖術,還象惡狼一樣咬了那老人家一口,結果就成這樣了。他于是召集大家,準備對這個小惡魔處以火刑!
李、洪二人望著小孩,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他是妖怪。從小到大,他們對百姓的這些愚昧無知的行為也見過不少了,只是這方圓十里就這麼個村莊,周圍都是連綿不斷的山脈,所謂天高皇帝遠,沒個人來主持公道啊!
「安靜!大家安靜!」只見那肚子圓滾、四肢短小的村長背對著小孩站著,大聲說道,「今晚,我們在此聚集,旨在為大家替天行道,斬妖除魔!」他指指右邊躺在一張涼席上的老人,又指指木樁上的小孩,繼續說,「這個小孩,是惡魔的化身,他用妖術禍害這個老人,罪不可恕!現在,讓我們開始實行火刑!」
話音剛落,蠢蠢欲動的氣氛迅速高漲,人們又高聲大喊起來,更有甚者還吹起口哨、歡呼雀躍,幾個年輕力壯的跑上前來,準備將小孩連同木樁一道拔起。
「慢!」此時,李望川快步走了出來,他神色緊張,匆忙地向村長作了個揖,就轉向村民大聲說道︰「各位鄉親!在下雖非名醫,但也懂得醫術,這位老先生的病請讓我來醫治吧!還請大家放過這個小孩!」
眾人听罷,漸漸安靜下來,都疑惑地上下打量著這個不速之客。
「你是哪兒來的?竟敢管到我的頭上來!」村長不客氣地喝道,歪著脖子瞪著眼珠,兩道八字胡一驚一乍地跳著,對這個打斷計劃的路人表示不滿。
「不敢不敢!我只是不願看到無辜受害啊!」李望川依然滿臉謙虛、文質彬彬。
「什麼?」村長卻更惱怒了,心想這不是在斯文地辱罵他嗎?他于是雙手叉腰同時挺起腰板,扭過頭朝後面幾個人喝道,「來啊!把他綁了!」
幾個狗腿子于是氣勢洶洶地圍過來,有的揮舞著繩索,有的高舉著棍棒,準備將李望川五花大綁。
「哎哎哎!等等等等!」此時,洪狀元及時出場了,他拼了命地點頭哈腰,說︰「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其實這位啊,不是別人,正是李名醫啊!」說著他把李望川向前扶過去,一手抬著他的手臂一手貼著他的後背,就像挽著老佛爺似地,夸張地向大家作了介紹。
看到大家疑惑不解,議論紛紛,他又補充道︰「李名醫恐怕大家還不太熟悉吧!因為他是剛被皇上欽點的御醫!這次回來,就是要回家探親啊!」然後利索地將李望川的小藥箱從包裹里拿出來,打開蓋子讓大家檢驗真假。
「既然如此,那你們為什麼這副打扮?一路上也沒有馬車、下人伺候?」一個嘴邊長了顆大痣的中年狗腿子厲聲問道。
村長也雙手抱胸,抬起下巴表示得意,心想︰我等見多識廣,輕而易舉就把你們的謊言揭穿了!
沒想到洪狀元的撒謊能力是經得起考驗的,「這……這是因為我們不想路上被人認出來,不然百姓們肯定要找我們看病的!而李名醫天生心腸好,受不得人家哀求。這看病的人一多,行程就會拖得很久,以致回家時間不夠,你知道皇上給的假期一向不長的!嘿嘿!」洪狀元努力對村長擠出笑容,「所以這次是秘密行動,我們只騎兩匹汗血寶馬!可是誰知道運氣背,行至半路,我們的馬就被山賊搶了,所以……所以就成現在這副樣子了!」說著洪狀元在李望川和自己之間指來指去,表示無奈。
村長听罷,得意之色失了一半,忽而轉向李望川,問道︰「那……你老家在哪兒?」語氣依然嚴肅,只是傲慢收斂了一些。
「我………」李望川本來在一旁忍笑,現在輪到自己說話卻結巴起來了,不知如何應對,只說,「我、我………」
另一個面白如紙、眼楮細長、鼻塌唇薄的年輕嘍即刻譏諷道︰「說不出來了吧?哼哼!我看就是騙子!」
洪狀元心想︰壞了!李兄是個老實人,不擅長撒謊,這回要露餡了!所以只能搶過來打哈哈說道︰「哎呀!大人!他那地方在深山老林,遠得很!還是先給這位老人家看病吧,不然再磨蹭可就耽誤了最佳治療時間!」
那大痣卻大聲喝道︰「不行!你一定要說出你的來歷!不然就是假的!」
小白臉和其他狗腿子也立刻煽動村民說︰「沒錯!各位父老鄉親,你們說是不是啊?是不是?」
「是啊是啊!」村民們于是立刻嚷嚷起來。
百姓都是經不起煽動的。
李望川心想︰謊話既已說出,那就只能想辦法圓了。況且為了這孩子的性命,撒個彌天大謊也沒什麼大不了!他一伸手,無意間模到懷里藏著的一塊硬物,頓時想起木恆那一段,遂生一計,心中大喜。
「各位!」他立下決心,板起臉來,雙手抱拳,好像那些練武的俠士,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振振有詞道,「在下李望川,來自廣東。自幼隨泰山的醫仙學醫,前不久被當今聖上欽點。這是皇上御賜的令牌,用于保我一路暢通無阻!」說著他就舉起一塊金光燦燦的牌子。
眾人煞時肅靜,皆伸長脖子張望。
「我看看是真是假!」村長說著戰戰兢兢地接過牌子看了起來,他左看右看,眉頭擰成一團,「咦?怎麼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文字!」
只見李望川一本正經地答道︰「這是梵文!我們漢人自然是看不懂的!」
這回輪到洪狀元忍笑了,其實牌子是上次小紅走之前給他的,說叫做「天下第一牌」,並囑托他非到危險時刻(意指快要歸西之時)不可亂用,同時將蓮蓬神鈴收走了。他嫌牌子太沉,放在兜里礙事,掛在腰間又太惹眼,且幾次差點丟了,所以才將它交給李望川保管。此時他不禁對李望川心生佩服,沒想到他撒起謊來這麼徹底!
村長沒有見過朝廷令牌,但又不想被人嘲笑,失了威嚴,于是逞能道︰「我當然知道這是煩、煩、煩文!哼!」說著將令牌塞回李望川手里。
李望川抓住機會道︰「雖然我沒法將死人救活,但是現在人還活著,就讓我試一試吧!」
「老爺!就讓他救救我父親吧!」此時,跪在老人旁邊的中年婦女向村長哀求起來了,她低眉順眼,嘴角下垂,一副軟弱相,她就是村長的妻子,老人的女兒。
「是啊!讓他看吧!讓他看吧!」眾人也紛紛喊道。
百姓的轉變也是神速的。
村長和他的狗腿子不再吭聲了,他們深知︰這朝廷命官可不能隨便得罪,起碼不可在大庭廣眾之下得罪,不然後果怕是承擔不起!所以村長雖沒有完全相信,卻也只是甩了甩袖子,不滿地說,「好吧!你看吧!但是你要是救不活我岳父,就把你和這小孩一塊燒了!」
「好好好!他要是救不活,你連我一塊燒了也行!」洪狀元說著忙幫著把小孩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