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芝姑姑听到我的聲音,驀然轉身,臉上綻出大大的笑顏,快兩步上前,叫道我的名字︰「阿房!」
「姑姑!」我又喊了一聲,情不自禁地跑了過去抱住了她,「姑姑,阿房好想你。」
這是自我們送走太後,明芝姑姑回了宗祠之後第一次見面,在這之前,我們並沒有任何聯系,我只是偶爾打听明芝姑姑在宗祠里過得好不好,听到她過得好,我就安心,不想去打擾她的生活。我所要做的,我成為了監天令,她恐怕也知道,但她也忍著沒有過來玉樓,生怕會讓我卷入宗祠的是是非非。
我們都互相有默契,關注對方,卻從不打擾對方,而現在,明芝姑姑會在這里等我,肯定是有事才會過來。我不待明芝姑姑說話,便拉著明芝姑姑的手,往上玉樓的階梯走,「姑姑,咱們先上樓,有什麼事待會再說。」
「好。」明芝姑姑看了左右,平息了一下激動的心情,跟著我一起上了樓。
阿月跟在我們身後,給明芝姑姑見禮後,就不在出聲,等到了玉樓,阿月見我與明芝姑姑有話要說,便先上了水,然後從屋里退下,徑自去帶人整理我從宮外帶回來的東西。
明芝姑姑看著阿月離開,才問道︰「阿房,這個阿月可信嗎?是誰的人?」
自從太後去世,明芝姑姑對人的戒心又更高了,我听到她不放心的問話,便道,「姑姑,阿月左右不過是王上或太子的人,她對我盡心,我便對她好。」阿月是王上指派給我的人,我不知道里邊是有嬴政的意思在,亦或是只是王上派一個能用的人給我,只要我自己心里明白,有些事,便不必害怕。
「既如此,你自己平日多注意些,有些事有些人,阿房你不能不防,你無害人意,卻怕別人反害你。」明芝一听是王上指派的人,而不是宮里宮奴處調過來的,稍微放心了一些。
「阿房明白。」我應道。
明芝姑姑這才放心,又拉著我的手,道,「阿房,前些日子,姑姑听說你們去原郡的路上遇了刺客,姑姑不放心,今日听到你們回宮,就尋了空過來等你了。你沒事吧?可有傷著?」
我這才知道姑姑過來等我,竟然是為了這事,心下感動,忙對明芝姑姑說道,「姑姑,阿房沒事,遇刺的事有驚無險。」
「無事就好,無事就好!」明芝姑姑一臉後怕的樣子,「伺候太後的人就只剩下你我了,姑姑不希望你出什麼事。阿房,姑姑進宗祠的時候,讓你回太子身邊伺候太子,卻不想你最後卻進了玉樓。你若待在太子身邊,自然有太子護著你,但是玉樓到底和權勢相關,你一旦行差踏錯,很可能就此萬劫不復。你當初怎麼就不听姑姑的話呢?」
之前一直沒有見面,明芝姑姑也無法耳提面命我,現在她逮著機會,肯定會說我一頓,我是早有準備的,「姑姑,阿房不想再做一個宮奴,一個什麼都做不了的宮奴。一輩子只能躲在太子背後,受太子庇護。」
「何況,明芝姑姑,掌教亦不比你從前當掌事輕松,你是為什麼回宗祠當掌事教人,阿房也是為什麼當這個監天令!」我望著明芝姑姑,沒有畏懼。我知道她的所有決定和出發點都是為我好,可是我也有想要護著的人。
「阿房!」明芝姑姑听到我的話,竟然動了怒起來,「阿房,你雖早慧,但還小!報復元銘宮,有些事姑姑可以做,但你不能做!姑姑是贏秦氏,縱然出事,也不過是賜酒一壺。但你不同,趙姬是太子生母,若你對趙姬動手,你和太子就沒有情分可言!若落得五馬分尸下場,你讓太後和姑姑如何能安心!何況,太後生前,就將你賜給了太子,太後的事情一切都與你無關了,你又何必做這些事?」
「姑姑,多說無益,阿房現在已經是監天令,還是大秦的天女!」我語氣堅決地說道,「姑姑若要阻止我,何不一開始就說服我,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姑姑在得知你進玉樓時,你已經任了監天令,還弄了點水成冰,紅雲祥兆!」明芝姑姑生氣地說道,說完又泄了氣,「好,姑姑知道你自己有主意,罷了,我縱然說破了嘴,也是勸不動你的。姑姑只希望你好好在玉樓里呆著,不要參合後宮的那些事,尤其是元銘宮那位的事!」
「趙姬怎麼了?」我因為忙著鞏固自己在玉樓的位置,又隨嬴政出巡,對趙姬的關注便少了,明芝姑姑會這麼強調我,讓我不要摻和元銘宮的事,恐怕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趙姬又做了什麼。
明芝姑姑被我這麼一問,猛地反應自己說漏了嘴,她想到阿房這些日子一直在宮外,就算之前她有監視元銘宮,恐怕也不會這麼快得到消息,想著,她臉上出現猶疑的神色。
我一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是想說又不知道該不該說的樣子,便激她道︰「姑姑,你若不告訴我,阿房可以自己去打听。」
明芝姑姑一听,管我是不是天女,伸手就敲了我腦袋一下,「你是監天令,後宮的事不該你管,打听那麼多做什麼!」
「姑姑,你現在是宗祠掌教,若讓王上知道您時刻盯著元銘宮,也不好。」我也說道。
明芝姑姑瞪了我一眼,我睜大眼跟她回瞪,最後她拜給我好奇的眼神,說道,「這事是姑姑偶然發現,你切莫與別人說,尤其是太子。」
我一听,忙點頭,就听到明芝姑姑說道,「姑姑懷疑元銘宮那位私會文信侯。」
「怎麼可能?」我猛然一驚,趙姬怎麼這麼大膽,子楚可還活著呢!現在就敢和呂不韋私通!而呂不韋也太不把子楚放在眼里了!「王上也在宮中,趙氏怎敢!」
「姑姑也只是懷疑,趙姬雖被禁足,但她還是王後,兒子是太子,元銘宮宮奴全是她教出來的,姑姑雖回了宗祠,對元銘宮的消息也不曾忽視過,可若要打听什麼,卻非常的難。元銘宮只有一位姑姑昔日曾對她有恩的宮奴,還是灑掃的下等奴,她能知道的事不多,只是有次深夜尋物偶然听到元銘宮有男人的聲音,那日王上並未到元銘宮。」
我听得驚呆了,忙問道,「為何說是文信侯,而不是別的宦人或寺人?」
「那小宮奴別的本事沒有,但可以辯音識人,只要她听過的聲音,就不會認錯人,在元銘宮兩年,里邊的人都認全了,何況她听過呂不韋的聲音。」明芝姑姑說道,「雖然這樣,只是听聲,也不能確定趙姬是否真的和呂不韋有染,所以阿房,你切莫讓別人知道。若趙姬真的立身不正,遲早會被人發現的。」
我听了點頭,我是深信趙姬確實和呂不韋有染的,但也不會多嘴自己說,目前我也不確定該不該設計讓子楚撞見趙姬和呂不韋的事,若不成功便會打草驚蛇,讓趙姬有警惕之心,反而不美。還因為子楚要養病,不可動怒,若因為趙姬,子楚性命有危的話,不管是對嬴政,還是對于現在的我的處境,都不是好事。
明芝姑姑和我心照不宣,對于這事都是知道了也不準備提,又說了一些我出宮遇到事,明芝姑姑見時候已經不早,便提出要離開。
我親自送明芝姑姑到了樓下,待明芝姑姑離去後,轉身回到樓上,阿月已經為我備好了膳,她看到我回來,筷子沒放穩,又撿起擺好,對著我笑道,「大人,掌教姑姑不留飯嗎?阿月備多了一份呢。」
「姑姑已經走了,阿月陪我吃吧。」我沖著阿月笑,對她招手,讓她陪我一起用飯。
嬴政當日留在大正宮陪子楚用膳,他這次回來,明顯比以前要成熟多了,子楚看著他也滿心的慈愛,就如一般的父親一樣,擔心他出宮後吃不好,睡不好,不讓宮奴夾菜,親自給嬴政布了他喜歡的菜,看著他吃。
嬴政自然是很高興,他也只有在子楚面前,才會有小兒一面,享受父親的疼愛,邊用膳,翹著的嘴角卻怎麼也掩不去。
用完膳,子楚又與他說了與楚國外交質問之事,子楚見嬴政有些倦意,說不多久,便讓嬴政離開了。
嬴政應了,從大正宮離開,要回太子殿,路上看到一位宮奴遠遠等在太子殿門口,待讓人去問,才知道那是元銘宮的宮人。
「太子,王後娘娘得知您出巡遇刺,日夜記掛著您,聞您回宮,特讓奴在此等候,讓您過去元銘宮一趟,好問聲安。」那宮奴被領上前後,口齒伶俐地說道。
嬴政听到元銘宮三個字,一時心中滋味復雜,自母親被禁足後,父王有意不讓自己踏足元銘宮,若不被這宮奴提起,自己也忘了,轉眼已經三個月未見母親了。
「罷了,去元銘宮。趙高,你回大正宮,稟報父王,就說孤去見母親一面。」嬴政吩咐道,又不想讓父王事後才知道,便使趙高去大正宮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