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凝眉 第109章 照顧

作者 ︰ 月荻江楓

他打量一眼,「怎麼梨花帶雨的。」用手掌替我擦去臉上的淚珠,「吃飯吧。」

我哽咽著,坐在他對面,用那柄潔白的骨瓷的調羹,一勺一勺舀起用濃魚湯鮮蝦熬成的粥,木然地送進嘴里,淚珠一滴滴落進碗中,但听老人說眼淚對身體不好,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別過頭,用絹子擦干,回過頭來吃幾口,卻又止不住淚流滿面。

他皺眉凝視我,伸出左手握一握擱在碗旁的手,我軟了軟,沒有掙開,身子一起一伏,模糊的視線里,他還是笑容滿面地坐在我對面,輕聲勸慰︰「怎麼了,剛剛還好好的,別哭了,對孩子不好。」

韋妃沒了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感情,除了對他自己的孩子,連人性都沒有了嗎?在他眼里,我究竟是什麼?除了是人質、玩物、戰利品、生孩子的工具,我還是什麼?我卻連恨都不能,他的孩子成為要挾我的殺手 。

他晃晃手,我的手臂也跟著晃動,「听話,別哭了,傷身子。」

好不容易抽泣著,吃完碗里最後的粥,腦中各種聲音與念想「不要逆他的心思」「才這麼幾天功夫,他就已經不耐煩了,這孩子還在他心里嗎」「留住他」……

他也放下筷子,拍拍我的手背,「讓環兒好好伺候,靜養著。」轉身就要向外走。

我遲疑一下,雙手環住他的腰,緊貼著他的背脊,不管不顧地用嗚咽聲說︰「王爺別走,留下來陪,陪陪妾身。」

他沒有做聲,雙手覆在我的手背上,這粗糙的手傷害我多少次,我卻必須要緊緊握住,不能松開,「王爺別走,今晚留在妾身身邊吧。」

我听見他輕笑一聲,沖外頭喊道︰「備水。」反身擁我入懷,「你這樣留我,我就不走了。」

我的小月復能感到他燃起的****,心中生出一絲恐懼,但他還是看重這個孩子的,府里這麼多個孩子,對這事他有經驗,輕重相信他都是懂的。

環兒帶著兩個丫鬟搬進浴盆、提來熱水,不一會兒,屋子里便熱氣騰騰,他揮一揮手,三個人面色緋紅、目不斜視地走出門外。

我低頭,盯著他寬袍前襟上的滾金絲邊,不一會兒就不著寸縷,他自己也很麻利地將衣物置于一邊的椅背上,我咬著唇緊閉雙眼,任他抱著我放入浴盆,耳邊全是嘩嘩的水聲,身體的每一塊肌膚,都被他用手捻過,我哆嗦著,一只手在他的牽引下撫過他的全身,最終停留在**燃燒的一處上。另一只手貼住我的背,將我抱緊,胸膛緊貼,他在我耳邊輕語︰「為了這孩子,雖不盡興,摟著你,卻也愜意。」,而後掠奪了我的嘴,手也動作著。

他不是人,我心中憤憤地叫嚷,那兩夜的屈辱,換來今天心甘情願、投懷送抱得來的侮辱。這個孩子在我肚中,我沒有法子。

我麻木地被他從已泛冷意的水中撈出、擦淨,安放在床上。他吹滅所有蠟燭,躺在我身邊,用滾燙的軀體包裹著我,再蓋上厚厚的棉被。我听著他逐漸緩慢的呼吸,月復部也慢慢適應他粗糙的手掌,也隨著他睡去,原來靠這樣求他,一切都有希望。

三月鶯飛草長,鳥語花香,女敕綠的草已長出寸許,高低枝頭紅花綠柳黃蕊,爭奇斗艷。

一有空就自己打量自己,已經三個月多的身孕,穿著春裝卻看不出什麼,只在著貼身衣物時能看出那圓潤的凸起,真切地看到這個生命在一天天成長,與我一同呼吸、一同體會生活、一同感受悲喜。

托這個孩子的福,幾個姨娘都消停了,大約也知道我地位的輕重、肚中孩子的輕重,雖談不上恭恭敬敬,嘴上卻也客氣了,很少有揶揄嘲諷,只冷冷地笑著或冷眼看著。清霽每次看我的目光讓我愈發不安,她恨氣的眼神似乎恨不得將孩子從我肚子里剖出來殺死才好,我惶惶不可終日,可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許是兩年前也嚇壞了,自我進漢王府後,詩蘭再沒來一封信,其實我也會惦記她,我越來越相信那個溫溫婉婉的女子、那個與我情同姐妹的女子、那個對感情優柔寡斷的女子,不會做出那樣陷害我的事情。她不寄信,于我是好的,想來太子爺早已將她作為恩人來看,她的日子一定是能夠好過的,但不知道太子府中妻妾的擠兌是不是更凶狠,畢竟,她們爭的,是未來皇後的地位,盡管太子變成皇上的過程,在天下人眼中愈發險惡。

漢王稍稍將環兒的事情放在心上,正巧皇上又讓他派人去浙江辦事,他也就專門讓一個小廝隨著人馬一同前去,按著那老板娘抄來的名錄,挨個走訪,詢問多年前是否有個女孩,但一時半會兒還沒有收獲。

張公子這邊猶豫幾次,仍舊不肯納妾,我一想到這個就要譴責他,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像環兒倒貼給他做妾一樣,他仍舊不肯接受,我只能旁敲側擊地明著暗著變著法兒地勸環兒改了心意,再尋個好人家,只是這工作又得做好久,直到現在,環兒還是一得令就往張公子的醫館跑,恰逢我有孕在身,三天兩頭拿著我的身體狀況去同張公子討教,我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環兒去醫館,除卻那些纏纏綿綿,也總能帶來些訊息,要不是有她,我怕也成了這籠中鳥、井底蛙,完完全全成了漢王府的一個擺設了。

現今百姓津津樂道而又義憤填膺的就是錦衣衛,其實錦衣衛掌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兩樣大事,這頭一件是皇上身邊的,後一件也不是見著小賊小盜就去捉拿的,而是針對官員士大夫,或是極少數的突然事件,例如白蓮教作祟,才出擊的,因此與百姓們遭遇的機會幾步沒有,也許也正因為是這樣,這突顯出神秘的一個機構才總稱為茶余飯後的談資,雖街頭巷尾探究出的原因不足信,但許多事情卻是真實的。

出乎意料,紀綱私下處決解縉的事情並沒有未他本人帶來禍患,還如曾經一樣每日大搖大擺地面見皇上,皇上對其也並無怨怒,想來在屠戮建文帝手下忠臣、清算反燕的文人志士過程中,他的親力親為、一馬當先,為現今的地位打下堅實的基礎。

處于現在這個地位的我,也搞不清楚自己的立場是什麼,只能一味貪圖眼前的輕松,紀綱這樣殘忍與勇猛、謀略與忠心並存的人,究竟該享盡榮華富貴還是得到懲罰,我都無所謂了,我只求在殺死解縉這件事情上,不要牽連到漢王府才好,明明是清霽心狠手辣又急于求成辦下的大錯特錯的命案,我卻已經無奈到要真心祈求她這樣做不會引來報應,真是身不由己。

白日在汀芷軒細看長出的女敕芽、牆頭探出的枝頭,仰望飛過的鳥雀,夜里盼著漢王來看我,輕撫肚中這個孩子,希望他能膩在我這里不走,往往也能如願。只是白天的日頭也實在長,而且越來越長,在院子里呆著也很沒有意思,沒想到迎來稀客——瞻圻。

除夕夜本已見得他舉手投足,含蓄老成很多,全然沒了上次見著的戾氣。今天他同他那兩個姐姐一同來汀芷軒,我才得了機會仔細瞧他,果然是不同了。穿上湖藍錦繡寬袍,雖臂膀背脊還略微瘦小,但走路的姿勢、一埋首、一舉頷,和漢王一樣英氣逼人,而問候時又全無漢王的居高臨下,甚至也沒有瞻壑的自信滿滿,有的僅僅是謙遜守禮,在心中琢磨著,真有幾分張公子的氣質,暗暗贊嘆,張公子也的確有他的一套。

讓他們就坐,還未等上茶,他們已經表明來意,是專門來听我講關于鄭道傳的生平大事的。有了漢王的囑咐、又知道他們並無其他的企圖,便知無不言。

我好幾次掃過他們三人的臉,隱隱覺得那兩個小丫頭臉上帶有愧意,卻仍舊笑嘻嘻的,而瞻圻卻時而擰眉、時而分神,似乎魂不守舍。

一個夾雜著史實、掩瞞了細節、添加許多想象的故事一講就將近半個多時辰,他們三人驚中帶喜、喜中帶憂、最終沉浸在沉沉的悲哀中,老皇帝尸骨未寒,叔叔與佷子相爭的慘劇還要在多少地方上演多少個輪回才算完呢?這些人不論成敗,還留了個名,可還有無數的人拋頭顱、灑熱血、甚至粉身碎骨,好的也就追封個好听的爵位,運氣差的還落得個奸臣賊子的稱號,牽連全家,我也同他們一起悲哀。

過了一會兒,瞻圻最先回過神來,「謝謝小娘,對我們姐弟三人的厚待,讓我們知曉外公的事情。」

我听得很不好意思,進了府里,縮手縮腳,也沒能給她們什麼關愛,「以後有什麼與小娘開口,小娘會盡量幫你們的。」

瞻圻猶豫一下,「往後,還請小娘多照顧兩個姐姐一些。」

我點點頭,兩個小丫頭卻拉著瞻圻的袖子哭了,我又一驚,「能照顧,定會照顧,不過也需你照應些才好。」

他無奈地搖頭,雙手分別搭著兩個姐姐的手背,「不日就要遠行,兩個姐姐有勞小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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