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姐，這麼早？在這發什麼愣呢？」舉杯樓的小二小驢拍了拍我的肩，我一轉頭就看到他那對漂亮的眼楮。
我笑道︰「我看到一條愛游的魚兒剛回窩呢，你們掌櫃可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小驢無奈地嘆了口氣，道︰「所以只能苦了我們這些打雜的，」說完又笑眯眯地彎起秀氣的眼楮，「早點吃過沒？還剩下好多，有夏夏妹愛吃的豆沙包子。」
夏夏與小驢的關系格外的好，他們的關心倒是像極了一對兄妹。
我點頭道︰「也好，你幫我包幾個，我去下翠閣就回來。」
小驢點頭進去了，若不是見著了莫掌櫃，我也不會想起何其真，突然想起來前段日子跟他訂的碧玉簪子，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給我尋到合意的。
令我失望的是，何其真還沒有回來，這趟走貨未免有點久了，久得我有點擔心他還會不會回來。
失落地走回舉杯樓，我突然听到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抬頭看了看西頭，逆著光，只看見光芒里快步走著一個年輕的女子，長發與衣裳在晨光中飛舞著，像離枝飛起的花瓣。
有點眼熟，又有點陌生——這種裙帶長及拖地的衣著，必定是大家閨秀，但是誰家的千金會這麼大早獨自在鎮街上跑著的？哪個出行不是車轎接送的啊？
這女子離我越來越近，我眯了眯眼，認出了她——
鄭小姐？
只見她一臉嚴肅，額上滲了好些汗，一看到我就笑了，兩頰微紅，像是特意來找我的。
「鄭小姐，你怎麼——」
鄭小姐喘著氣顫聲道︰「能在這兒見到你太好了，燕姑娘，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什麼事？」
有什麼事會這麼重要，重要到她直接單獨跑來找我？
「是關于燕姑娘莊上的繡品的——此事不宜在外宣張，還是借一步說話吧。」鄭小姐拉著我往街店走去。
我下意識地退了幾步，因為她要帶我去黎雪的布店——我害怕走進這個地方，害怕見到黎雪。
鄭小姐轉頭看了看我，道︰「怎麼了？我與黎姐姐相熟，你們不也是好朋友麼，在那說話最方便了。」
黎雪站在門口，她平時沒這麼早開門，今天像是故意等著我們一樣，但嘴里又像是巧遇上的，對鄭小姐道︰「鄭小姐，您怎麼來了？」
鄭小姐抿著嘴，臉漲得微紅︰「黎姐，能借你後房說話麼？」
黎雪輕皺娥眉，憂慮地看了我一眼，好像知道鄭小姐要跟我說什麼話一樣，小聲道︰「快請進吧。」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但又說不上來——因為我好久沒看到別人對我擺出這麼憂心的表情了。
鄭小姐像是對這里很熟翻了，帶著我繞到後房，這後房曾經就像我的半個字，我經常在這里跟黎雪一邊繡花一邊聊笑，但是連孝死後，我再沒來過。
鄭小姐氣還在微喘著，卻坐也不坐，直截了當道︰「此事關乎燕姑娘繡莊聲譽，我也不想隨便找個人傳話，就自己來找你了。」
事關繡莊聲譽？我迷惑了。
鄭小姐從袖間拉出一條大紅的娟，上面繡著燦爛的金蓮，這不是我繡好給鄭夫人當樣品的麼？
「我繡品怎麼了？」我看了看上面的金蓮，葳蕤生姿，富貴吉祥，沒什麼錯針空針的問題啊！
鄭小姐咬了咬唇，將紅娟放在桌上，拿起邊上的茶壺往紅娟上倒——
「哎——」我來不及阻止，但馬上瞪大了雙眼——
漂亮的金線勾勒的金蓮像突然受到了瘴氣污染，馬上變成了烏黑的顏色，像是一張********的美人臉突然變成了骷髏腐肉一樣，哪還有半點吉祥寶貴的樣子，簡直——簡直恐怖極了！
我抓過紅娟，起烏的紅蓮還有點燙手，我仔仔細細地看著，沒錯，這的確是我繡的，這金線是我親手纏的親手繡的，是我最滿意的一副作品，才拿來當樣品，但怎麼會遇熱水化成了黑色，還發出這麼腥臭刺鼻的味道呢？！
震驚與這作嘔的味道激得我俯身干嘔——
黎雪在門口輕聲道︰「遇水化烏，若是真的金粉淬成，絕不會這樣。這金線，是假的。」
我震驚不矣！
鄭小姐坐了下來，溫聲道︰「燕姑娘送到我家的這批金線最好都先查查，是全部如此還是局部有瑕，最好看看有幾單子出的繡品是有金線的，趁著還沒有人發現，先追回來補上，保住信譽是真。」
我已經完全沒了主意，盯著這令我驕傲的作品喃喃道︰「不會呀，一直都在金娘那里買的，沒道理的啊……」
「燕姑娘還是先回去查個清楚吧。」鄭小姐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