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跌跌撞撞地向梳桌走去，對著桌上鏡子努力地瞪大雙眼——
我看不清，我看不清銅鏡里自己的模樣，更看不清自己的雙眼是怎麼了——
好多霧氣，所有的東西都被蒙上了灰紗，這種不明不楚的未知讓我恐懼萬分，不會的，不會的，我只不過是沒有休息好，我再多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我慌亂地轉身要回到床上，劈里叭拉的身邊響起很多東西倒地的聲音——我踫到了什麼？我房里何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我看不見，我看不見啊！
我蹲地去撿，地上冰冰涼涼，黑乎乎的什麼都沒有——我展開雙臂四處模著，甩到了桌腳，踫到了椅腿，響起骨頭清脆的撞擊聲。
好痛！好痛！這不是夢！
「不會的——我的眼楮——我的眼楮不會看不見的——」我顫抖著向後退後，直到踫到牆角，才感覺自己已經安全，我用力地眯著眼楮，想要聚集那唯一的視線，找到一面亮光，那是窗戶——
我奮力地推開窗戶，只感覺到眼前一亮，院外只有模糊的顏色，綠色的排竹，烏色的牆瓦，還有水般的天——
我感覺到頭上青筋在一扯一扯的跳動著，耳朵里轟隆隆的全是自己的哭喊——
不會的，不會的，老天爺，你若是要奪去我爹摘去我眼，你為何還要讓我活下來？
「當啷」！
院子里突然響起一個重物掉地的聲音，將我猛地從自我毀滅的哀慟中驚醒！
「爹？是不是你回來了？」我瘋里瘋氣地問了一句——
我向院外四處看著，只有模糊的一片，隱隱約約的，我好像听到有個聲音在咯咯咯的低聲笑著，那笑聲悲涼又殘忍，像躲在暗處惡作劇的惡劣鬼魂。
鬼？我忘記了自怨自艾，咬著牙，順著聲音的來源模索著走去︰「是誰？是誰在那里？」
我側耳听著對方的回答，但是沒人回答我，如果真的有人，方才進來的時候，院門上的梨鈴應該會響啊？
難道是我幻听幻覺，自己嚇自己麼？
我沒敢走出房間，只是模到了房門口，裝作自己能看見似的，往外張望了一下，心里也想著，若是真能看見一張陰森的鬼臉也好，總比失明眼瞎要好！
我靜靜听著，沒有聲音，一點聲音都沒有，但是我總覺得哪里有道目光在陰冷冷地看著我，它就在某個地方，不聲不響地盯著我……
我很害怕，我本來就害怕一個人獨處，也害怕這黃昏時分的落暮，再加上最近的怪事，還有看不清的雙眼，我的心都要從胸口跳出來了！
「你在這里干什麼？」門口突然響起韓三笑的聲音，我猛地嚇了一大跳。
「我——我听到有聲音，出來看一看……」他為什麼這麼凶地對我吼叫，難道我不能出來嗎？
「我沒問你——」韓三笑向我靠近，聲音溫柔了許多，直到走到我邊上，他才又嚴厲地對某處道︰「我問你在這里干什麼？！」
他這句話顯然不是在問我，他在跟誰說話？難道這院子里面，真的還有其他人？
一個低沉的男人的聲音回答道︰「我為什麼不能在這里？」
這聲音就在我身後，近得好像就貼在我背上，沉得像我心口上的魘石！他什麼時候進來的？他一直站在我房門外面，沉默地盯著我四處打轉嗎？！
我抓著韓三笑的胳膊，全身發抖，韓三笑拍了拍我的手，對著那人道︰「那你為什麼能在這里？」
「這是我的家，我在這里需要別人同意麼？」男人陰冷地笑了一下，我記得了，這個聲音我記得，就是那個送信的少年，燕錯！
燕錯！
他……他姓燕，他說他的父親，也叫燕沖正……
我僵硬地轉頭，努力地瞪著眼楮，要把身後這個人看清楚，但是隱約的只能看到門框邊上有道黯藍色的影子，一動不動地貼門而立，安靜得連呼吸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