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一怔,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將手里的香煙遞了過去,沈疏影道了謝,握著那支香煙,向著起士林一群外國孩子中走了過去。
那些洋孩子正圍在一起玩耍,一個個粉雕玉琢的樣子,漂亮極了。沈疏影二話不說,只像方才那洋人一般,用煙頭將外國孩子手中的氣球逐一燙破,砰砰砰之聲縈繞不覺,那些洋女圭女圭們也是嚇得嚎啕大哭。
起士林中,無論洋人還是中國人,都是被這一幕怔住了,剎那間,無數雙眼眸向著沈疏影望去。
沈疏影站在那里,與方才那金發碧眼的高大男子對視著,她分明察覺到自己的手心中滿是汗水,卻依然挺直了縴瘦的脊背,望著對方的眼楮,用英文流利而平靜的說道;「洋女圭女圭們,也不見得膽子就大。」
她這一語言畢,梅麗君頓時開口叫好,方才的那些中國父母也是鼓起掌來,一時間起士林里掌聲不休,皆是喝彩之聲。
那洋人眸中劃過一抹慍怒,見沈疏影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終究是不好和一個女學生為難,只得悻悻作罷,不聲不響的走了回去。
沈疏影也是回到了座位上坐下,方才只是憑著一股子血性,現在才是覺得後怕了起來。望著眼前那一桌子的食物,也是沒了胃口。
梅麗君卻是笑顏如花,在那里只一個勁兒的夸贊著,沈疏影勉強笑了笑,言了句;「麗君,時候也不早了,要不咱們回去吧。」
梅麗君見她神色不好,便連忙喚來侍者,打算結賬。
可不料那西洋侍者卻告知她們,她們這一桌的賬單已經有人付了。梅麗君一怔,出口便問是誰。
那侍者卻是歉意的笑笑,只道自己不敢說。
梅麗君也不在意,她的父親是燕京銀行的行長,無論她走到哪,總是會有人搶著討好她,為她買單的事也不是一次兩次,是以只拉著沈疏影的手,一道向外走去。
走到餐廳門口,梅麗君卻是停下了步子,忍不住的回頭向著二樓的包廂望去。
「麗君,你怎麼了?」沈疏影開口問道。
梅麗君嘆了口氣,轉眸看向身旁的好友,期期艾艾的道了句;「你說,我們站在這里,霍爺會不會看我們一眼?」
沈疏影先是一怔,隔了片刻後才想起那位霍爺是誰,不由得抿嘴一笑,兩個淺淺的梨渦綻放在她的唇角,清純柔美的面容便好似一瓣雪白的梨花,純淨中透著一抹靈秀之氣。
「好了,咱們快些走吧。」沈疏影忍著笑,只拉著依依不舍的梅麗君走出了起士林。
而在二樓的貴賓包廂中,卻當先站著一位男子,頎長的身姿隱在一片淡淡的陰影中,連同臉上的表情一並被隱沒了。
他站在那里,眼眸卻是落在一個女孩身上,她站在門口處,縴細的背影裊裊婷婷,頭發上挽著烏黑的雙髻,那低眸一笑間,極是扣人心弦。
他看著她拉起了另一個女孩子的手,推開了起士林的大門,眨眼間便看不見了。
而她們的那筆賬單,自然是記在了他的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