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近風池,煙波淼淼,亭台樓閣,似沉睡在濃郁的靈氣之中,但這些靈氣似乎都帶了一股詭異之氣。
一道珠簾隔著里外,周諾候在外面,見到獨孤蕊,只是瞥了她一眼,這一眼間,獨孤蕊卻看到了周諾滿眼的……羨慕?
孤獨蕊慢慢地站在周諾的對面,此時一道風將乳白的靈氣吹得散開了一些,兩個人影在珠簾之後顯現出來。
兩人盤腿相坐,手掌相抵,瑩白靈光將兩人圍繞其中——原來這風池附近的濃郁靈氣皆因忘川在用自身靈力幫琉璃梳洗靈脈。
這一種雙修雖不同于陰陽之合,卻也相差不遠。因為未經陰陽之途,對于兩方中的強者,損耗極為巨大,從某種角度而言,對于雙修中的強者,風險更甚陰陽之合,因此若非對方是生死相托之人,這等同于將自身性命交付到對方手上的雙修之法極少被人使用。
獨孤蕊默默地看著里面的光頭和臉色越來越亮的緋衣女子。
彌漫在風池的靈氣慢慢翻滾起來,整個風池像是一片海潮一樣,而風池之外的人看到的是天空漸漸陰雲密布,比夏日暴雨還要恐怖幾番,更有幾條閃電在陰雲中游動,此時可是冬日啊。
夜修不知何時也來了,三人俱守在珠簾之外,等著最後一刻的到來。
隨著最後一道靈力灌入,風池上空的靈氣突然漩渦一般涌向琉璃,外面雷聲頓起,風池劇烈震動起來,但是顯然風池上空已經布上了防御結界。
緋衣漂蕩,琉璃長袖一揚,雙目灼灼,放聲大笑。而一旁的光頭疲態盡顯,垂眸入定。
「恭喜王妃,賀喜王妃!」獨孤蕊、周諾下跪恭賀。
夜修略頓了一下道︰「恭賀師妹進入神尊境界。」
琉璃傲然環顧四周。視線落在忘川身上之時略作停頓,這個男人,果然沒有選擇錯。
不過在看到獨孤蕊時,琉璃面露不悅。她袖子一翻,獨孤蕊便重新跪在了地上,靈台上空盤著一團黑氣,腦中立刻感覺到萬根鋼針同時扎著的痛苦。
「你這廢物,去探查一個欽天宮居然用了半個月時間!」
「王妃饒命……」獨孤蕊痛苦道,「欽天宮機關重重,屬下九死一生,不過好在探出了一些機密……」
琉璃冷哼一聲收手︰「說!」
「屬下進入欽天宮後不久,便遇到天鳳的人,他們帶了一個老者。那老者應該是後元之人,在那老者帶領之下,屬下順利跟隨他們找到了通天境之門,但屬下不慎被他們發現……好不容易才逃回了……」
一枝紅梅飛了過來,片片梅花割裂了獨孤蕊的額頭。獨孤蕊不敢去捂,任由血順著眼角滴下。
「廢物,你進入了通天境沒有?」
獨孤蕊頹然道︰「屬下未能進入,請王妃降罪。」
琉璃雪顏滑過一絲陰沉,有心換了獨孤蕊,但魔種出世自行選擇宿主,此時尚有一枚魔種不知去向。
「王妃。屬下未能進入通天境,他們也沒能進去,屬下偷听到那老者說,好像是耽誤了什麼……」
琉璃冷哼一聲︰「沒有我,誰也開啟不了通天境,況且又不是月圓夜。」
獨孤蕊認真听著。琉璃又道︰「你們听著,你們都是天命而定的天蠶子,天蠶大陣需得七位天蠶子同時發動,力量才會最大,現在還差一位。我已經感覺到有新的天蠶子出現了,這半個月之內你們要遍尋四方,等到中州大統之日,你們便是天下最尊貴的霸主。」
等歐陽夜回來,便只差一粒魔種了,只要集齊七粒魔種……琉璃視線投向靜靜而坐的忘川。
獨孤蕊回到住處,卻不知道該怎麼去尋找魔種,這點倒是沒有拷問真正的獨孤蕊,真是百密必有一疏,那夜修和周諾肯定知道,但觀那夜修,對獨孤蕊似乎極為厭惡,那剩下的只能從周諾出探查了。
卻不知這周諾喜歡什麼……
雪夜極冷,周諾走的不快,路上遇到有人行禮,便略微一停,接著繼續向前走去。
這周諾,獨孤蕊是知道的,那年元帝討伐漠北,也是陣前大將,再到後元,也算先朝老臣,竟然公然策反,又因為魔種的身份,在君琉璃的庇護之下,成為後元混得最好的降臣。
看這周諾的方向,不像是出城尋找魔種,反倒是往關押犯人的地牢而去,獨孤蕊不急不慢地跟在周諾後面,周諾到了地牢之前,略微往後看了一眼,並不十分注意是否被人看到的樣子,而那些獄卒似十分熟稔的樣子,立即為他把門打開。
獨孤蕊側耳傾听了一會兒,才重新跟上,這些獄卒修為尋常,她自是輕松進入,地牢並不算幽深,獨孤蕊未走幾步,便听得一陣奇怪的申吟,她一愣,這周諾竟有如此嗜好?
從藏身角落地探出頭來,獨孤蕊還是大吃一驚,被周諾死死按住一絲不掛的女犯竟是納蘭飛雪!元祈月的生身母親,後元的太後!
饒是這般處境,納蘭飛雪身子仍是保持直立,獨孤蕊定楮看去,明白過來為何此處連獄卒都寥寥無幾,因為那納蘭飛雪和她的兒子一樣,都被人用萬年玄鐵特質的鐐銬牢牢鎖著,非神兵利器如何能破開?或許……這也是個陷阱?
那納蘭飛雪已被關押兩月有余,渾身骯髒不已,看情形也似乎並不是第一次被侵犯,連嘴都給賭得嚴嚴實實,只從鼻子里偶爾喘出一口氣,傳入獨孤蕊耳中的大部分是周諾的低吼。
獨孤蕊听得無趣,周諾一聲嘆息,似乎終于完了。
「雪兒,你可還滿意?最近太忙,都沒時間來看你了。」周諾嘆道。
「禽獸……」
獨孤蕊听到納蘭飛雪的罵聲,周諾竟然取出了納蘭飛雪口中的木塞,難道他不怕納蘭飛雪自盡?
一閃念間,卻听周諾道︰「你盡管死,你的寶貝兒子若是看到你這樣……」
顯然納蘭飛雪方才正是在咬舌自盡,周諾的話很管用,獨孤蕊听到納蘭飛雪的顫音︰「你把我兒子怎麼樣了?」
「想要你兒子,你知道我要什麼……」周諾抬起納蘭飛雪的頭,直直盯著她的眼楮,這個女人,年近五十,就算如此折磨,五官依然美極。
「子言,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麼……現在你已經報了當年我負你之仇,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救月兒……」
獨孤蕊吃驚了,元祈月現在被黎皇關押著,周諾明顯是在騙納蘭飛雪,但听納蘭飛雪這話,這兩人似乎還有一段過往。
周諾笑了,大手捏在納蘭飛雪身上︰「當年你們全家看上還是太子的元帝勢力,撕毀你我婚約,我還傻傻地以為你是被逼無奈,後來元帝死了,你竟然來找我,讓我輔佐你的兒子,我初還以為你對我還有一份情意,後來才知道你不過是為了那個位置……」
「不,子言,我心里一直是有你的……」納蘭飛雪嘶聲分辯。
「嗯,我信,那你告訴我返魂香和轉生印在哪?」周諾扯住納蘭飛雪的頭發,讓她臉完全露出來,任何一絲微小的情緒變化都逃不出他的眼楮。
納蘭飛雪的臉有些烏青,眼里明了和驚疑交織︰「子言,原來你是為了她!」
獨孤蕊屏氣凝神細听。
只听周諾語調怪異道︰「我當然是為了她,否則又怎會隱忍至此,我這一輩子最大的期望就是能再見她一面……」
周諾沒有說完,納蘭飛雪突然大笑起來︰「瘋了,你們都瘋了,她二十年前就在金鑾殿外被五馬分尸,頭滾在那雪地里,頭發那麼長,滾了沒幾下就停住了,周諾,你猜猜她是睜著眼還是閉著眼……」
納蘭飛雪沒說完,臉上就狠狠挨了十幾個耳光子,她頹然仰頭︰「周諾,她死了,返魂香被我給拋在金鑾殿外的鏡河里,轉生印我送給了水落雨,你知道,他也一直再找這兩樣東西。」
听到返魂香被納蘭飛雪給毀掉了,里面又是一陣耳光聲。
「轉生印你給了水落雨,那就是在欽天宮里?」周諾粗啞著嗓子問。
納蘭飛雪眼楮已經睜不開,卻仍是把臉揚向周諾︰「可能在,也可能不在,六年前他在漠北失蹤了。」
獨孤蕊听到里面一聲淒厲的慘叫,立即向後躲去,黑影過後,獨孤蕊慢慢朝里走去。
距離上一次見到納蘭飛雪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那時候鳳長鷹為她的婚事操碎了心,親自挑選了大元最好的男子——納蘭飛雪的兒子元祈月,若不是納蘭飛雪從中作梗,今天的一切可能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記憶中納蘭飛雪雍容華貴,頗有母儀天下之風,而眼前這個女人有如掛在鉤子上的一團爛肉,只偶爾的抽搐一下,別說尊貴至極了,連最下等的娼妓也不如。
「你是誰……」納蘭飛雪感覺到眼前的黑影,費力抬頭問。
「為什麼要對他說你毀了返魂香?」那東西應該還在忘川那里。
這人是誰?竟知道返魂香……但納蘭飛雪已經無力去探究這些,她臉上浮現一個陰冷入骨的笑︰「林辰……你贏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