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以萱的神色有那麼一瞬間的凝滯。
「佳駿,你是不是看錯了?我姐姐才不是那種人。」淼淼笑著向蔡以萱揮手告別,坐到韓佳駿身邊。
陳諾向司機打了個手勢,車子再次出發,四平八穩地行駛在寬敞的路面上。
「佳駿,快把衣服月兌了,會著涼的。」淼淼說著便去解他睡衣上的紐扣。
韓佳駿一口回絕︰「不能月兌。那個眼鏡哥哥和黑炭哥哥會偷看的。」
淼淼忍俊不禁,「他們也是男人,不會看的。」
韓佳駿目光如炬地盯著她,又篤定地說︰「那就是你想看我的身體。要不然你干嗎月兌我的衣服?」
「看你個大頭鬼!」淼淼迅速縮回手,惱羞成怒道,「我不是!你才是超級大**!」
「啊,狼!」韓佳駿痛苦地抱著頭,臉色已經晴轉多雲,多雲轉陰,即刻就要下雨點了,「我不是狼!我不要變成狼!羊羊們多可愛,我才不要吃掉它們!」
馬丁用盡了生平的善良,使勁忍住,還是噗哧一聲,毫無同情心地笑了出來。他從副駕駛轉過身,感慨道︰「喵喵,你們可真是一對有趣的夫妻。是吧,Noah?」
陳諾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淡淡地點了點頭。跟那對有趣的夫妻告別後,他神色嚴肅地對馬丁說︰「蔡志鑫怎麼還有一個女兒?去調查一下蔡淼淼和蔡志鑫的關系。」
……
淼淼正在用電吹風吹著韓佳駿的頭發,很意外的,接到了陳諾的來電。
「蔡小姐,有份家教想不想接?我想在回國之前,學點中文。一小時一百塊,」陳諾補充著,「美元。」
淼淼眼中立刻冒出美元的符號,還在猶豫要不要接下時,陳諾又在電話中說︰「歡迎你和韓先生一起來。」
「請等下。」淼淼征詢著韓佳駿的意見,見他不假思索地點頭,滿心歡喜地應承下來。
第二天,她帶著韓佳駿,來到陳家位于湖邊一棟典雅秀氣的別墅。
「陳先生,悅姨,我和佳駿來打擾你們了。」淼淼拉了拉韓佳駿的衣袖,小聲催促道,「佳駿,快點學我說啊。」
「哦,」韓佳駿一字一字、無比認真地學著,「陳先生,悅姨,我和佳駿來打擾你們了。」
淼淼頓時無語凝咽,真想拿把斧頭撬開他的腦殼,研究他的大腦構成。這人怎麼可以這麼傻?
她只顧著用眼神責備韓佳駿,沒有注意到,陳悅打從一開始,雙眼就沒離開過她。
陳悅使勁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只怕一不小心,辛苦多年築起的堤壩就會轟然決堤。她故作輕松地閑聊著︰「淼淼是春天生的嗎?」
淼淼抬起頭,沖著陳悅燦然一笑,「不,我是秋天生的。」
陳悅的臉上顯現出失望的神色,咬牙又問︰「你是在小漁村長大的嗎?」
淼淼雖然好奇她為什麼會這麼問,還是如實回道︰「不,我一直都住在城里。」
陳悅大為失望,還是不甘心地再問︰「淼淼這麼漂亮,媽媽一定是美人吧。」她特意強調了「媽媽」兩個字。
「我不知道。我從來沒見過她。」淼淼苦澀地笑了一下。
陳悅朝陳諾微微搖了搖頭,眼里是無法掩飾的失落。
陳諾讓管家先帶兩位客人到書房,急切地詢問著︰「姑姑,淼淼真的不是我的小表妹嗎?就算身份證上的信息有所出入,可是你不是說對她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嗎?而且她長的很像以菲啊。」
「可能都是那個人的孩子,所以才相像吧。以菲和我一起生活了六年,她應該對我有印象的。可是蔡淼淼她完全不認識我。」陳悅沉沉地嘆了一口氣,「我不該抱有幻想的。以菲她早已死去。」
陳諾深知對于一個痛失愛女的母親,再多的話也撫慰不了內心的傷痛。他默默地陪了她一會兒,來到書房,只見淼淼抓著韓佳駿的手,正一筆一劃地教他寫「媽媽」。
「姐姐,我的媽媽在哪里?」韓佳駿幽幽地垂下了頭。
淼淼憐惜地模了模他的頭,輕聲回道︰「在天堂。媽媽有爸爸陪著,不會孤獨。佳駿有我陪著,也不會孤獨。」
她瞧見站在門口的陳諾,條件反射般的站了起來,指著掛在牆上的聲母韻母表,儼然一副好老師的模樣,「陳先生,我們先來學拼音吧。」
「蔡小姐,放輕松點。」他的聲音輕柔得就像夜晚的微風,吹得人心神俱醉。
淼淼越發的緊張,結結巴巴地回著︰「我,我,沒緊張……陳先生,跟我讀,a——o——e——」
教完韻母後,淼淼來到陳諾身邊,翻開語文課本,字正腔圓地念著︰「一去二三里,煙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她很細致地講解著,陳諾很認真地听著。遠遠望去,畫面和諧又有愛。
疑似被電燈泡的韓佳駿把椅子搬到淼淼的另一側,百般無聊地趴在桌上,玩弄起她的頭發。
淼淼拍掉了他的手,「佳駿,我在工作,你到一邊寫字去。」
韓佳駿再次纏繞上她的頭發,依舊沒有眼色、不分場合、沒輕沒重地嚷著︰「你的工作不就是陪我嗎?」
陳諾放下手中的筆,揚起嘴角,揶揄著︰「看來韓先生吃醋了。」
「是嗎?」淼淼捏著韓佳駿的兩頰,自我感覺超級良好,「我也覺得他好像喜歡上我了。」
「胡說八道!」韓佳駿猛地站了起來,語氣強硬地否認著,「我瞎了眼才會喜歡你!」他的眼楮不自然地往右上方飄去,白皙的耳朵微微發紅。
淼淼看的更是好笑,拉著他坐了下來,打趣道︰「二少爺,我真心保佑您這輩子都不會眼瞎。」
「哼!」韓佳駿別過臉,沒來由的生氣了。不管淼淼怎麼逗他,都不理不睬。
真是個別扭的「二」少爺!
傍晚時分。薔薇小屋。
「淼淼,我好像知道你媽媽是誰了!」蔡以萱一進來就拋出個重型炸彈,「中午我正要出門去美容院,听到一個女人在門口對爸說,‘看在我們淼淼的份上,再借我點錢吧。’我想她應該就是你的媽媽!」蔡以萱極其肯定地點了點頭。
一個小時後,淼淼懷揣著激動的心情,按照蔡以萱給的地址,找到了小鎮一間破舊的小面館。一個中年女人迎面走來,客氣地問他們想吃什麼。
她身穿寬松的棕色雪紡裙,一頭柔順的長發隨意地挽在一側。那雙秀目寫滿了疲憊,下垂的嘴角分明顯現出了幾分苦相,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她擁有一張姣好的臉。
淼淼一下子就瞪大了眼楮,她見過這張臉!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在模模糊糊的記憶中……
朱妍笑著又問︰「這位小姐,你想吃什麼?」
淼淼張了張口。她有千言萬語想說,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她很想很想問︰你是我的媽媽嗎?為什麼不要我?這麼多年,你想過我嗎?
一旁的韓佳駿替她回道︰「兩碗拉面。」然後繼續一臉嫌棄地拿著紙巾擦拭桌面。
朱妍哎了聲,走到廚房開始下面。
淼淼抬起頭,往四下張望著。這間面館不大,甚至可以說很擁擠。牆壁上掉了大半的油漆,露出青森森的水泥。牆頂因為多年的煙燻,染上了厚重的黑色。店里沒有安裝空調,只有電風扇在吱呀吱呀地轉著,吹來了一陣涼風,卻吹不散淼淼心中的苦澀和愧疚。
這麼多年了,她一直在這麼惡劣的地方生活。當初把女兒送出去,也是迫不得已的吧?
「小姐,你咋哭啦?」朱妍放下手上的兩碗面,柔聲柔氣地勸慰著,「肚子餓的時候,不能想傷心的事,會越來越傷心的。」
淼淼紅著眼楮,聲音嘶啞得厲害︰「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蔡——」
「賤女人!」
男人粗暴的聲音卻在這時從廚房傳了出來,「你是不是又背著我去找那個姓蔡的?說,你們有什麼□□?」
「對不起,我家那位又喝醉了。」朱妍尷尬地看了他們一眼,飛快地鑽進廚房里。
隨即,各種不堪入耳的髒話如同針一般,扎進了淼淼的心頭,痛得她全身幾近麻痹。
「姐姐,現在不行,下次再來吧。」韓佳駿抿著唇,把她拉了起來。
淼淼呆呆地放下一張大鈔,如同一只扯線木偶,呆呆地由韓佳駿拖著走。
走到門口時,棍子擊打*的沉悶響聲驚醒了她。她再也無法裝作沒听到,沖了進去。
幽暗的廚房里,一身酒氣的男人正用一個手腕粗的 面杖一下一下地打著朱妍。朱妍全身瑟縮地躲在牆角,一聲不吭地挨著打。
「不要打了!」淼淼撒腿跑過去,用身體牢牢地護住朱妍。
男人啐了一口痰,斥道︰「老子打婆娘關你屁事,讓開!」
淼淼搖了搖頭,眼神里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堅定和絕不後退的決絕。
男人吐了一口唾沫到手心,摩拳擦掌,惡狠狠地吼道︰「那別怪老子不客氣!」
砰的一聲悶響過後,傳出了低低的痛呼聲。
卻是韓佳駿的聲音。
淼淼看著倒在地上的韓佳駿,心疼得快要爆炸,聲嘶力竭、一遍又一遍地哭喊著︰
「佳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