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市的慘劇改變了很多人很多事。
地震之後,再樂觀的人,也不敢奢望所有地方都是安好的。目前的地圖,雖然還有幾處空白的地方,比之預期,卻已經好了太多。
殘酷一點說,這些「損耗」,離很多人的心理底線還差很遠,當然,前提是沒有親人在這些損耗區域。
可是G市找不到了那里的人只怕都死了與G市找到了那里的人卻全部慘死,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結果。前者不過是讓大多數人一聲嘆息,後者,卻讓所有人出離憤怒。
這一年,誰都過得不容易。無數人是在死亡線上掙扎著過來的,地震塌方,高溫干旱,洪水瘟疫,糧食絕收,不間斷的天災,輕易地奪走了太多人的生命。這一路走來,大多數人,對生死已經看開了很多。不是沒見過*,更不是不知道*很多時候遠勝天災,可是,世界文明了這麼久,誰還會時刻記得人類最野蠻的一面?
當G市的事情被公布後,盡管在說辭上已經盡量隱晦,憤怒與沖動還是瞬間在所有人中引爆了。
G市說是市,其實只是個縣級市,如果是在世界地圖上,那不過只是個針尖大的地方。人口雖然不算密集,也有七十多萬。當地這些年來外出打工的不在少數,不過每當過年,總會想著一家團聚。有打工者回老家過年的,也有家里的老人趕去外地的,「一念生,一念死」。
喬菲在村里見到了一戶似哭又笑狀似癲狂的人家,听人說,這戶人家,老家就在G市。這家人,是當初從城里搬來他們村的其中一戶。他們老家也是農村,家里還留有不少自己種的糧食。由于這家的男人過年的時候要值班,才沒回老家,家里的老人就帶著孩子一起來了。那時候,還經常听他們家抱怨,說要是過年回老家就好了;也經常听他們「羨慕」著留在老家的兄長一家,因為家里的存糧都歸他們了。
而現在,噩耗傳來,卻已經無心慶幸自己逃過一劫了,親人,朋友,熟悉的不熟悉的,最終化為揪心的疼痛。在這家人撕心裂肺的哭聲里,無數圍觀的人也跟著留下了眼淚。
痛苦也許只屬于他們的親人,隨之而來的憤怒卻是席卷了所有人的,而所有憤怒都指向一個共同的目標︰為同胞報仇。或許該慶幸這個時候,還沒有網絡,不然,這把火,會燒得更旺。
而且,G市的慘劇,與M縣發生的事,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主犯都是外國人。這種算得上簡單粗暴的歸類,很快成為大部分人的共識,成為政府不得不面對的聲音。也有人出來反對,說壞人是不分國籍的,各地一開始的時候,或多或少發生過動亂,那些人要是成事了,未必好到哪里去。
可問題是那些人並沒有成事!沒成事的原因,也是顯而易見的,武力不足。而這,同樣是G市與M縣的人,無力反抗的重要原因。
不過,當某個小道消息開始私下傳開來後,民眾突然開始沉默。
喬菲有點為難地看著自己的學姐兼好友。自從上次相遇後,這麼久以來,兩人還沒再見過。學姐吳敏英的好強她是知道的,所以回家後一听說她來找過自己,還留了口信要自己一定要聯系她,就知道必然是遇到了無法解決的麻煩。
等見了面,喬菲被狠狠嚇了一跳,眼前這個紅腫著雙眼的女人,真的是那個失戀了都沒紅眼眶的女中豪杰吳敏英嗎?
吳敏英卻像是已經哭盡了眼淚,看到喬菲的時候,還能扯著嘴角笑一笑,卻讓看到的人,跟著心酸不已。喬菲這才知道,吳敏英也是G市人,父母親人都在那邊。
「去年過年的時候,我本來準備回去的,可我爸媽說我這邊春節本來就忙,要我忙過了春節再說,什麼時候回去都一樣的。我為什麼不堅持一下啊!就算不回去,我也該堅持讓他們出來的。結果,我哪個都沒做。」
除了握緊了學姐的手,喬菲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安慰的話,她肯定听了無數,道理她必然也是明白的。
吳敏英卻話題一轉,說起了自己的老家。「前些時候,雖然,我們那里一直沒被找到,我其實並沒有那麼著急,因為我們那里也有個跟仙侶山很相似的傳說,連附近的地形都差不多。我知道仙侶山上有個傳送門,也知道J市相比于其他地方,非常特殊。所以,我其實一直安慰自己,我們那里肯定也跟J市一樣,會是另一個特別好運的地方,誰知道,誰知道……」
吳敏英已經說不下去了,她仰頭,不讓眼淚流下。
「有沒有我能幫忙的?」安慰的話,喬菲不會說。
不過,當吳敏英希望通過她,找從默幫忙,讓她回G市的家去看一看的時候,喬菲卻為難了。
學姐的心情,她是能理解的,換了誰,也會想回去看一看的,即使知道一切早已經發生,那里再沒有自己家人。可是,雖然從來沒人說出口,直覺上,喬菲卻知道,現在的G市只怕並不適合暴露在世人眼前。
最終,喬菲只是答應幫她問問。「我不能保證結果,你知道的,這事,不是一個人說了就能做主的。」
從默听後,卻是沒考慮太久,就答應可以送她回去一趟,只不過有些事,要先當面問問她。
喬菲被嚇一跳,雖然有點不合時宜,可是,這種濃濃的揮之不去的「吹枕邊風」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啊?
「我欠她一個人情。當初那兩個人,要不是陰差陽錯,把她當成了你,我不敢想象,結果會怎麼樣。」看出了喬菲的詫異,從默解釋道。
喬菲也想起了當初那天黃泥水翻滾的河流,和那兩個一面都沒見過的「自己」不小心滾到河里的準備劫持她的人。說來,自己真的一直很幸運啊!
喬菲的學姐最終還是沒回去。從默沒有勸她回去也于事無補,也沒問她是否真的做好了面對的準備,他的問題一听之下,甚至是風馬牛不相及的。
「最近有個傳言,你听過沒有?」
傳言?現在的傳言太多,喬菲還真不知道從默說得是哪一個。
吳敏英卻仿佛受到了很大的震動,急急問道︰「傳言?是不是那個關于天氣的傳言,難道,難道是真的?」
這個傳言,喬菲也是听過的,就是不知道是有人特意放出來的,還是大家自己歸納出來的。傳言里說,J市是個被神佑的地方,其他區域,只有跟J市的往來達到一定數量後,氣溫才會停止上升,雨水也才會總是下得適量。
「真假沒有人知道。不過,目前所有已經聯系上的區域,都符合這個規律,但這個往來的數量是多少,卻無跡可尋。」從默「實話實說」,雖然這無跡可尋真實的原因,他是最清楚的。
吳敏英當然不知道這背後的故事,她更關心的是,包括了G市所在的那片區域,現在的氣候狀況如何,以及是否還有人員往來。
從默只是告訴她,那里現在的情況,他也不知道。因為經過了徹底的搜索後,確信不會有遺漏後,我方人員,就沒有再進入過了,也不會再輕易再次進入。因為畢竟,目前還有不少沒找到的地方。唯一知道的是,最後一波人離開的時候,那里的天氣,並沒有發生變化。
吳敏英卻從從默這些不確定的話里,確定了一些事,因此,幾乎是毫無猶豫的,放棄了回去的念頭。不僅如此,她還表示,自己會盡可能聯系自己的同鄉,打消他們回去的念頭,同時希望,從默能夠幫忙攔下想去的人。
「如果會讓你難做,我可以發動輿論,給你上面的人施壓。」她的語氣堅定,甚至有種不顧一切的決絕。
「你救過菲菲一回,因此我才難以直接拒絕,別的人……我們目前最主要的工作,是尋找其他地方爭取早日與他們聯系上。G市的事,暫時只能放一放了,還希望能得到大家尤其是你們這些家屬的理解。」
「您放心,我們非常能夠理解,也非常支持這樣的決定。沒錯,早日找到其他人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那個地方的……」
從默並沒有讓她把話說完,有些話,說出口,就不合適了。
送她回去的路上,吳敏英像是突然想起來,很是奇怪的問道︰「老娘什麼時候救過你了?怎麼我自己都不知道!」喬菲將當初的事跟她說了一遍,欣喜與自己熟悉的學姐終于又回來了。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