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越的話,無疑是給了顧氏的面子,顧氏听到這些,心里卻不曾有絲毫的開心,她端坐主位不語,而獨孤越也已十幾年未曾與她好好的說過話,自然也不會多言,一時間,炎廳陷入了沉寂。
獨孤雲夢微微側了側身子,沖與身側的獨孤言說著什麼,幾句話之後,獨孤言朗笑一聲,打破了廳中沉默,亦吸引了眾人視線。
「言兒,你笑什麼?」獨孤越看了他一眼,飲下一杯水酒,沉聲問道。
獨孤言站起身,雙手抱拳,沖獨孤越略施一禮,而後笑道︰「孩兒是笑,三妹孩子心性不減。」
「哦?」獨孤越疑惑而望,獨孤雲夢不好意思一笑,移開視線,垂了眼瞼不語。
獨孤言眸中笑意不減,道︰「三妹說,今日曾看到有家僕運了些煙花進來,詢問孩兒,何時可以去看看煙花。」
說到此,獨孤越才好似想起來有那麼一回事兒,他點了點頭,眸中隱隱約約的含了笑意,道︰「也是,你們不提為父也忘了,劉管家,著人安排下去吧。」
吩咐下,僕人稱是離去,獨孤雲夢側首,沖獨孤言甜甜一笑,獨孤言看著眼前的妹妹,暗嘆了口氣,雲夢自幼便不是由顧氏親自教導,雖然對外有些許懦弱,可好歹還保留著真性情,不若二妹……想到那早已出閣之人,獨孤言略斂了斂笑意,而後快速回神,調整了思緒。
用罷晚飯,眾人移步至院中,獨孤雲夢向來與獨孤言關系甚好,此刻也與其站在一處,仰著頭看著天空中燦爛的煙花,偶爾與其說幾句。
獨孤越立于一旁廊下,雙手背負身後,顧氏立于其身右後側半步開外之處,煙花璀璨的光芒,照亮了她的容顏,此刻若是瞧她,能瞧出她眉目之間,那消失了十數年的溫柔,其實顧氏,很美。
然而獨孤越,卻早已不會回頭看看了,顧氏最美的時候,早已在空白中迷茫度過,而如今,她也習慣了,唯有在黑暗之中,在展現自己那隱藏了許久的溫柔。
獨孤雲夢與獨孤言閑聊之際,忽而眸子一轉,不看煙花,反而仔細的看著眼前的景象,眾人各自尋了好位置站著,或有姊妹一處,或有兄弟一處,各自結伴,低聲交談,笑語連連。
父慈子孝,和樂融融,此刻的獨孤府,用這八個字形容,並不為過,有那麼一瞬間,獨孤雲夢覺得,這獨孤府十幾年的冷清,好似從未存在過。
雲夢在此刻,感受著這短暫的溫馨,然而卻無人知曉,這一切,對于獨孤傾塵而言,只是一場戲,而她自認,只是一個被冠上了獨孤姓氏的看客,一個置身戲中的看客。
掃視全場,諸位兄弟姊妹神色皆入眼簾,唯有那新來的妹妹,卻未曾看到,獨孤雲夢忍不住四處看了看。
最終,她在院中距離眾人略遠的地方,看到那一臉淡漠的獨孤傾塵,在傾塵的身側是一汪池水,白日里清澈的池水,此刻看上去黑的滲人。
靜靜的,雲夢覺得,此刻的傾塵好似外人一般,她看著院中嬉笑言語的眾兄弟姊妹,不屑一笑。她的這一笑,落入了獨孤雲夢還未來得及收回的視線之中。
眼前的溫情,好似被那麼一笑打破了一般,獨孤雲夢唇畔笑意略斂,伸手拉了拉獨孤言,正準備說什麼,卻看到一只戴著玉鐲的手,從黑暗之中伸出來,狠狠的推了一把獨孤傾塵。
「啊!」
「彭!」
伴隨著獨孤雲夢尖叫聲音的,是獨孤傾塵的驚叫,以及她墜入水中,而發出的一聲壓抑的水聲。
「雲夢,怎麼了?」獨孤言順著雲夢的視線看去,疑惑的問著。
獨孤雲夢一手輕撫心口,睜著雙眸,僵著臉道︰「七妹,七妹被推下去了。」
「救命!」不知是不是巧合,在雲夢說完這話之後,獨孤傾塵那斷斷續續的呼喊便傳了出來。
因著方才兩聲喊叫,院中眾人都停止了嬉笑,獨孤言示意玉書照顧雲夢,而後快步走到池邊,想也不想的跳了下去,一把抱住傾塵便往岸邊退拽。
其他姊妹看到如此,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
「怎麼會突然掉下去?」
「方才沒听三姐說麼?是被人推下去的。」
「可這兒除了我們,便是丫頭小廝了,誰敢對七小姐動手?」
「怎麼沒人,那兒不就有麼?」
最後一句話,刻意的放輕了聲音,然而那幾人與雲夢距離太近,讓她一字不落的听了個清楚,雲夢深吸了口氣,抬眸看了一眼廊下的雙親。
獨孤越鐵青著臉,顧氏站在那邊,望著水池的方向,面上毫無波瀾。獨孤言費了不少力氣,而後在其他兄弟的幫助下,將獨孤傾塵移至岸上。
獨孤雲夢見此上前一步,沖獨孤越朗聲說道︰「父親,還請父親下令,準備姜湯,熱水,以及干淨的衣衫,七妹是女子屬陰,且夜涼如水,寒氣入體,不及時處理,只怕會得風寒。」
她的一番話,听在別人耳中,是體貼,然而顧氏卻多看了她兩眼,隨後在獨孤越開口之前,道︰「繡兒,吩咐下去,按照三小姐說的做,還有去請大夫。」
「是。」繡兒應答後,小跑離去安排。
「來人,扶七小姐回去,好生照顧。」顧氏吩咐著,「你們若無事,也回去休息吧。」
顧氏開口,眾人躊躇片刻,稀稀落落的應答著,「是,母親。」
獨孤雲夢步至獨孤言身邊,輕聲詢問︰「大哥,快回去換衣服吧。」
「嗯,你也回去歇息,今日之事,你暫且什麼都不要說。」獨孤言想到雲夢方才所言,是推入,而不是掉入,故此多加了一句。
雲夢瞧著他,點了點頭,而後隨著眾人一同,離了院中。
獨孤越看著那汪湖水,冷哼了一聲,道︰「夫人,你可想好要如何給為夫一個說法?哼!」
話畢,不待顧氏言語,獨孤越甩袖離去,只留顧氏一人,立于廊下,夜間涼風拂過,更顯孤寂。
「明日一早,請三小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