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格外的舒服，城郊別院，臨水而建，顧氏著了人，搬了搖椅置于院中，躺在搖椅之上，閉著眼，輕輕的搖晃著搖椅，享受著午後的陽光。
秀兒坐在廊下，靠著柱子，感受著午後的悠閑，自從來了別院，顧氏清閑了，連帶著她也閑了下來，這樣的日子，她曾仔細的觀察過顧氏，並未看到過有絲毫的不滿，顧氏本就不是心胸狹隘之人，唯有心胸寬廣之人，才會走到哪兒算哪兒，不給自己找煩心的事情。
秀兒想著很多漫無邊際的事情，一個小丫頭小跑至其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道︰「秀兒姐姐，三小姐來了。」
听到此言，秀兒面上露出了驚喜，而後擺手道︰「去請進來。」
說罷，她提了裙，走到顧氏身側，彎腰輕聲道︰「夫人，三小姐來了。」
「嗯。」顧氏懶洋洋的應答了一聲，吩咐道︰「去備暖茶，拿個手爐，備一些她愛吃的。」
秀兒應答著，轉身吩咐了他人前去準備，獨孤雲夢在丫頭的帶領之下，步入院中，沖顧氏側身一禮，在一旁早備好的椅子上坐下。
「三小姐，拿著這個。」秀兒拿著手爐出來，笑吟吟的沖其說著。
獨孤雲夢見到小巧的手爐，抬眸望向她，笑道︰「你竟也如此貼心。」
「你可莫要夸我，這是夫人吩咐的。」秀兒說著，看了一眼顧氏，顧氏只是閉眸不語，面上沒有絲毫不悅。
獨孤雲夢聞言，面上露出詫異之色，拿著手爐看著顧氏，動了動雙唇，最終只是垂眸一笑不語。
秀兒在一旁擺了矮茶幾，上頭放了一些糕點，而後略施一禮，帶著眾人，退了出去。
此刻，顧氏才輕聲道︰「喝點熱茶，暖暖身子。」
「嗯。」獨孤雲夢點了頭，拿起茶盞，輕抿了口，想了想，輕咬了下唇，道︰「母親……」
「嗯？」顧氏听到聲音，睜了雙眸，側首而望，沉默半晌，她率先開口道︰「與為娘說說，府中近期事情吧。」
「好。」獨孤雲夢應答著，放下了茶盞，思考了片刻，道︰「母親離去之後，家中的一些舊規矩，便重新立了起來，府中其他兄弟姊妹，相處的挺好，大姐與七妹，較為活潑，前兩日，大姐借著秦姨娘身子不好，想回府居住。」
「回府？秦氏到底是按捺不住了啊。」顧氏听到最後一句，緩緩舒了口氣，似是嘆息般的道。
這一句說的，格外的平靜，語調沒有絲毫的起伏，在獨孤雲夢的想象之中，說著這話的人，該是冷笑諷刺的，可是母親這般……
「母親，您早已料到？」獨孤雲夢想了想，小聲的試探開口。
顧氏看著她，淺笑了下，靠在搖椅上，看著天空，輕聲道︰「當年，在我之後，你父親又陸續納了幾房妾室，幾個人之中，孫氏傲，有氣度，有禮，錢氏，仗勢欺人，恃強凌弱，牆頭草，不用放在眼里，周氏原是商家之女，心高氣傲，不願與其他幾人深交，但是卻毫無頭腦，你所需要應付的，其實只有秦氏一人。」
獨孤雲夢仔細的听著，將顧氏所言，一字一句記在心里，末了，她點了點頭，道︰「女兒謹記。」
「後來怎麼樣了？」顧氏說罷，又閉上了眼眸。
「大哥教了女兒一個法子，借著獨孤傾塵與獨孤如雲之語，讓父親同意其他姨娘歸府中暫住一個月，唯獨秦姨娘，有病在身，府中人多，只怕傳染，故此得了父親應允，讓其現在別院養病，待病好了，再歸府中。」
獨孤雲夢如實以告，顧氏听到這言，點了點頭，道︰「你大哥的法子不錯。」
說著，略頓，顧氏側首，睜開眼楮，看著獨孤雲夢，輕聲道︰「以後在府中，若有事情拿不定主意，可尋你大哥幫你。」
「這個不用母親說，女兒會的，大哥教了女兒很多東西。」獨孤雲夢淺笑下說著。
話語至此，院中再無人言語，獨孤雲夢雖然在顧氏面前總是一副怯懦模樣，可其實她並不懼怕顧氏，此刻在顧氏的身邊，她只是享受著這悠閑的午後。
而顧氏閉著眼眸，想著日後的事情，她如今雖然在此，但是並不代表，她會容忍她的孩子，嫡出之脈，遭人欺凌。
想著過往的種種，想著秦氏的為人，又想到這些年，獨孤越的態度，她的心中已有思量。
「雲夢。」顧氏突然開口，言語之中，帶著一抹嚴肅。
獨孤雲夢抬眸望向顧氏，應答道︰「女兒在。」
「不論秦氏何時回來，你且記住，一切事情，能忍則忍，不能忍則鬧到你父親那處去。」顧氏說著，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道︰「為人兒女，通情達理，才是本分。」
听著這話，獨孤雲夢眸中顯露了些許疑惑之色，而後腦子一轉，便明了了，笑著應答道︰「母親，女兒記住了。」
「嗯。」顧氏起身，獨孤雲夢見狀，立刻起身，放下了手爐，攙扶著顧氏，顧氏看了她一眼，道︰「隨我在府中各處走走。」
說罷，便帶著獨孤雲夢，慢慢的在府中走著。
「你與府中他人，關系如何？」
「除了四弟，其他人沒什麼深交。」
顧氏點了點頭，道︰「深交之人，一個就夠了。」
獨孤雲夢並未接話，顧氏也不看她，繼續道︰「獨孤傾塵回來，絕對不是盡孝道那麼簡單，府中你最要防備的，就是此人。」
「母親之言，女兒知曉，只是……她與眾人關系不錯，而我，加上大哥，四弟，也不過三人，與眾人周旋，只怕頗為吃力。」獨孤雲夢想了想，猶疑著說著。
顧氏帶著獨孤雲夢慢慢的走著，聞此言，道︰「初時，是比較吃力，不過日後，會好些的，獨孤如雲想要的，是地位，誰能給她更高的地位，她自然就與誰交好，她如今仇視你，還是因我之故，其他人，只要模準了他們要什麼，拉攏也不難，不過現在拉攏並非明智之舉，你莫要自作聰明。」
「女兒不懂。」獨孤雲夢想了片刻，皺著眉搖頭。
顧氏看了她一眼，道︰「獨孤傾塵比你受寵受寵。」
簡單的一句話，點醒了獨孤雲夢，她立刻明白了，父親疼寵獨孤傾塵，對其所作所為，定然有些許縱容，而她，眾人眼中，爹不疼娘不愛的三小姐，縱然如今掌管內院賬冊，可到底沒有任何示好的意思，拉攏，的確不是明智之舉。
「女兒受教。」獨孤雲夢一想通，眉頭舒展，沖顧氏微微頷首說著。
顧氏想了想，又開口問道︰「府中過年的事情，可開始安排了？」
「按照母親留下的，女兒已經開始著手辦了。」
母女二人步至花園深處，一棵臘梅在寒風中佇立，枝頭已有些許花苞，顧氏看到這個，便想到了一事。
「府中有一片不小的梅林，待到梅花盡開，美不勝收，聖上每年都會尋個日子，來府中看梅，朝中聖上所器重的大臣也會去，這事兒，不可出紕漏。」顧氏看著臘梅說著，她也不問獨孤雲夢是否記得，不論記得與否，她今日所言，只是讓其加深印象，別的事情，可以補救，但是這事兒不行。
「母親，今年，母親離去，諸子回歸，在國都不少人談亂，您說，這事兒，會不會惹陛下注意？」獨孤雲夢說著，上前一步，伸手折了一支臘梅，一手輕輕的撫過花苞。
顧氏聞言，皺著眉沉默了下，道︰「定然會的，不過陛下好奇的，該是你父親的這些兒女，若是能得陛下另眼相看，賜婚許配，也是一件好事。」
「母親的意思，是希望女兒做些什麼？」獨孤雲夢走到顧氏的身邊，輕聲詢問。
顧氏看著獨孤雲夢的眼楮，沉默了片刻，才道︰「不一定非要，若是你那些姐妹沒什麼動靜，你也別動，若是有，你也無需多大的動靜，小小的露個臉，就行了，我不願我的孩子，嫁入帝王家。」
一個已經嫁了，怎麼可以兩個都賠給天家，她可舍不得。
「好，女兒見機行事。」
獨孤雲夢一句見機行事，顧氏點了點頭，看著女兒低頭擺弄臘梅的樣子，她暗嘆了口氣道︰「雲夢，你年歲也不小了，出閣之事，早晚會被你父親提起。」
「按照父親想法，女兒的親事，想必都會與利益牽扯。」獨孤雲夢沒想到，話題會突然轉到此處，想了想道。
她如此說，顧氏的心中，有一陣悲哀，世家之女，婚姻大事，俱是生意，雲夢有如此領悟，真不知她該高興，還是該悲哀。
「無妨，你若有心上人，可來我說，若沒有，你父親安排的，你若不願，也可來尋我。」
到底是自己十月懷胎所生，雖說早已忘了如何與孩子親近，但是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女人，希望自己的女兒幸福，別人的，她可管不了了。想著過去十幾年並未下多少心思，心中略有些遺憾，只希望，如今不會太晚。
獨孤雲夢拿著臘梅，呆呆的站在樹下，倏爾，莞爾一笑，上前走到顧氏的身邊，道︰「母親放心，女兒會的，誰人不可求，自家母親定是可求的。」
「好了，時候不早了，用過晚飯，早些休息，明日晨起便回去吧。」
「好的。」
獨孤雲夢攙著顧氏，走在回屋的路上，一路上，她的聲音不斷，顧氏清楚的知道，獨孤雲夢這是打心里開心，到底是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