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老爺先前吩咐了,姨娘們,就和小姐們居住,大小姐那處已經收拾好了。」
秦氏站在獨孤府門前,仰著頭,看著巍峨的大門,十幾年前,因著顧氏,她抱著獨孤如雲,從這個門踏出,十幾年後,她依舊帶著獨孤如雲,從此門踏入,而顧氏,也早已離去,如今她回來了。
秦夫人?她其實很不喜歡被如此稱呼,她明白,她只是一個妾,在背後,總是秦氏秦氏的,當著她的面,尊稱一聲秦夫人,可往往正妻的稱呼,只有夫人二字,在國都,除卻被冠了夫姓的女子,其他被稱之為姓氏夫人的,多數為大戶人家的小妾。
她知道,她這一輩子是改變不了了,可她定要改變獨孤如雲的,誰說庶出之女,只能為高官人家妾?她就要為她的女兒鋪路,只為人正妻,絕不為妾。
想著,秦氏揚起嘴角,勾勒一抹勝利的笑容,揚著下顎,帶著如雲,入了府。
「秦姨娘。」
剛走了幾步,獨孤雲夢便出現在了一邊,唇畔一抹淺笑,輕聲喚著。
「三小姐,怎的在此處?」秦氏看到她,停下了腳步,絲毫未改一副高傲模樣,微微抬了頭看著獨孤雲夢。
秦氏雖然是長輩,可到底是妾氏,獨孤越的子嗣,只要不是本人所出,除了顧氏,其他人見到了,都是如此喚的,除非關系好的,才會喚一句名諱。
對于其如此,獨孤雲夢也不惱,依舊是那溫和笑容,道︰「我得了父親應允,前來迎接秦姨娘,如今這府中,人數眾多,秦姨娘病了也有小半個月了,這病氣還在身上沾著呢,故此著人備了火盆,請姨娘跨一跨,去一去病氣。」
說到這個,秦氏就一肚子氣,裝病欲歸,卻被人搗亂,好容易回來了,剛到門口,就來了這麼一出,只有出了牢獄之災的人,才需要跨火盆,她如此所為,又是何意?
「三小姐有心了,不過,我也只是小病而已,早好了有幾日,也正是因為考慮了府中人多,故此至今才歸,只怕要辜負三小姐的一片心了。」秦氏立于那處,皮笑肉不笑的看著獨孤雲夢。
「無妨。」獨孤雲夢淺笑著搖頭。
秦氏冷笑了下,提步欲走,獨孤雲夢也往旁邊踏了一步,攔在了秦氏的面前。
「三小姐,這是做什麼?這是明目張膽的阻攔麼?」秦氏橫眉怒目,她沒想到獨孤雲夢竟然在大門口,就敢如此。
獨孤雲夢不改面上溫和笑容,搖了搖頭道︰「姨娘想什麼呢?我怎敢呢?只是這事兒是父親先前交代的,不辦好,不敢放姨娘進去。姨娘恐怕還不知道吧,七妹這幾個月,身子不大好,父親疼惜她,故此讓久病的姨娘都跨一跨火盆去一去病氣,雖說秦姨娘身子一直很好,可到底是在別院之中,別院小,病氣不容易散,又沾染了身上,也未可知,父親呀,怕七妹,今年這個年過的不舒服,故此吩咐了我如此辦,姨娘可莫要為難人啊。」
獨孤雲夢說著,往旁邊走了一步,露出了一邊的火盆,笑道︰「姨娘不跨火盆,雲夢也無話可說,只是不敢放姨娘,而讓姨娘姨娘在外,又是我這個做晚輩的不是,故此我便陪著姨娘,在外站著,待父親歸來,這事兒再做定奪。」
獨孤雲夢話音輕柔,但是卻不容拒絕,秦氏被氣得,面滿通紅,她本高昂而歸,豈料,才剛進門,便被人擺了一道,站在這處等著獨孤越回來,豈不是讓人笑話?
她側身冷哼一聲不語,獨孤如雲上前一步,冷著臉道︰「三妹如此不妥吧,我想七妹是不會介意的,再者,我娘雖然只是個妾室,可站在這處等著,是否不合規矩?」
獨孤雲夢將視線移到了獨孤如雲的面上,點了點頭道︰「七妹是不介意,可是父親想必還是介意的,照大姐所說,的確是不妥,不若煩請姨娘轉個身,移步去馬車內坐一會,如何?」
「三小姐今日是非要我踏這個火盆了?」秦氏杏眼一瞪,上前一步,微微眯起眼,略帶陰狠的說著。
獨孤雲夢眨了眨眼楮,點了點頭道︰「姨娘莫要為難我,我只是听父親的話辦事而已。」
說著此話的獨孤雲夢,一副純真模樣,她借著獨孤越的名頭,讓秦氏有火不好發。
「好,我不為難你。」秦氏咬著牙吐出那麼一句,看著火盆,好似看著仇人一般,過了一會,這才提步跨過火盆。
見其如此之為,獨孤雲夢往旁邊走了兩步,側首道︰「玉書,著人把火盆撤了吧。吩咐下去,給大小姐處送些熱水,讓秦夫人和大小姐洗漱一番。」
獨孤雲夢側首吩咐著,玉書應答著,轉身離去安排。秦氏听到她的話,冷笑了下道︰「三小姐,儼然一副當家主母的樣子,是否越矩了?」
「嗯?大姐未曾說起麼?母親離去之前將內院賬房交給我了,至于今日之事,我的確有越矩的地方,不過也是父親分身無法,其他姊妹又久居別院,對主宅不熟,故此才吩咐了我,姨娘通情達理,想必不會與小輩計較吧。」
獨孤雲夢這話說的,讓秦氏一時間,尋不得話回擊,狠狠的剜了她一眼,這才帶著獨孤如雲離去。
待其離去,獨孤雲夢長長的舒了口氣,往後退了一步,玉梅在身後,抬手扶住了獨孤雲夢,輕聲道︰「小姐?」
獨孤雲夢回眸看了她一眼,深吸了口氣,道︰「沒事,我們回去吧。」
這般說話,這般做事,是獨孤雲夢第一次,她深深的覺得,手心里面都是汗,心口狂跳,這一切都是獨孤言教她的,給秦氏一個下馬威,讓秦氏明白,縱然顧氏不在,依舊輪不到她。
午後,獨孤雲夢休息了一個時辰,平復了心緒,安排著一個月後過年的事情。
「三小姐,老爺回來了,讓您速去書房。」
劉管家的聲音,從屋外傳來,獨孤雲夢愣了一下,與立在一旁的玉書對視了一眼,而後起身,打開門扉,步出門檻,看著劉伯道︰「劉伯可知父親尋我所為何事?」
劉管家微微弓著身子,想了想道︰「該是為了上午之事。」
只消如此一句,獨孤雲夢心里便清楚,要麼就是秦氏去告狀了,獨孤越位其出頭,要麼就是獨孤越覺得她做的過分了,除此之外,她想不出第二種可能性。
想著這些,她心中有些沒底,獨孤言只教了她,如何應付秦氏,卻同樣沒有料到有這麼一出。
心中雖是有些膽怯,但是其腳下步子,卻不曾停頓。
「父親,女兒雲夢。」獨孤雲夢抬手輕叩門扉,口中道。
「進來吧。」獨孤越的聲音從屋中傳來,沉穩嚴肅,一沉不變。
獨孤雲夢踏入屋中,依著規矩,側身一禮,在獨孤越的示意之下,與一旁落座。
「听說今日早上,你秦姨娘回來之際,你為難她了?」
獨孤越如此詢問著,獨孤雲夢立刻站起了身,皺著眉,道︰「父親這是听誰說的?」
「你別管為父是听誰說的,你只要回答就可以了。」獨孤越放下了手里的事情,靠著椅背看著她。
獨孤雲夢嘟了嘟唇,道︰「父親,女兒不曾為難秦姨娘。」
「那怎的有人說,你攔著門,不讓你秦姨娘進來?」
獨孤越語調平靜的說著,不見絲毫怒氣,獨孤雲夢眸子一轉,便軟了語調道︰「父親,父親昨兒吩咐,說秦姨娘今日要回來,讓女兒看著安排,可是?」
「是。」
「秦姨娘病了小半個月,病氣入體,雖依著姨娘說法,已經頓了幾日才歸,可病氣不容易散,女兒想著,古姨娘本來就身子不好,七妹的身子也才剛剛好,眼看著就要過年了,總不能病著過這一年吧,可母親不在,女兒也不知該如何辦,本想等父親回來,與父親商議的,可……秦姨娘早早的便回來了,女兒便備了火盆,若父親覺得,女兒此舉不妥,請父親責罰。」
獨孤雲夢說著,屈膝而跪,面上有著委屈,眸中有著堅定,獨孤越看著她,暗嘆了口氣,秦氏囂張,獨孤雲夢此舉雖然不妥,可也沒錯,顧氏不在,他也不會日日去看著內院之事,若獨孤雲夢真能壓制了秦氏,內院和諧,倒也並無不可。
獨孤越在心中打量著,見其還跪著,大手一揮,道︰「起來罷,沒有怪你,只是莫要招了恨,這內院不好管。」
獨孤雲夢起身,道︰「是,女兒記住了。」
「你秦姨娘今日覺得受了氣,她好歹是長輩,你再怎麼說,也是晚輩,你有空,陪個不是。」獨孤越拍了拍手說著。
獨孤雲夢點了點頭,忽而看到獨孤越低著頭,故此開口道︰「女兒記住了,不會讓父親,為內院的事情擔心的。」
「好,那你先回去忙吧。」獨孤越點了點頭,在獨孤雲夢快要踏出門的時候,他開口道︰「對了,聖上決定在臘月下旬,來府上梅林賞花,你將這事兒,安排好。」
「是,女兒會安排的。」獨孤雲夢點了點頭,應答下之後,轉身離去。
獨孤雲夢走在回去的路上,腦中想著,該如何賠罪,讓秦氏不滿,又不能讓獨孤越說她的不是,末了,獨孤雲夢腦中,再度出現了一字,忍。
若她做的不好,得不償失,倒不若這次就隨了秦氏的心,只要有下一次,她也好辦事,獨孤雲夢想通之後,嘴角一揚,心中立刻輕松了些許。
「玉書,明日備一支好一點的珠釵,順帶弄一盒上好的胭脂水粉,給秦氏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