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正廳之中,柳曄與夫人端坐首位,夫妻二人面容之上,沒有絲毫笑意。而柳辰巳站在二人幾步開外處,皺著眉,雙手背負身後,眸中也是一片堅決。
「老爺,老夫人,夫人回來了。」丫頭踏入屋中,低著頭小心的說著。
今日柳辰巳回來之後,便與二老在廳中詳談,然而片刻之後,廳中三人便是如此樣子,二老面色凝重,柳辰巳也是一臉嚴肅,柳曄的眸中還隱約有著些許慍色。
听到丫頭來報,柳氏抬了眸看向那丫頭,嘆了口氣,無力道︰「你先下去吧,讓眾人不要在屋外伺候了。」
「是。」丫頭小心的應答著,而後轉身離去,一干僕役離開正廳之時,正好遇到入了大門的獨孤雲夢,她看著眾人皆屏氣凝神的模樣,心下疑惑。
踏入正廳,廳中氣氛也異常奇怪,她皺了皺眉,卻還是淺笑著上前,道︰「問父親,母親安好。」
側身一禮後起身,看了看沉著臉不語的柳辰巳,她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但是她面上卻依舊笑著︰「母親臉色不大好,怎的了?可是那里不舒服?」
柳氏聞言,抬眸看了她一眼,長長的嘆了口氣,而後閉嘴不語,獨孤雲夢見其如此,面上笑意略斂,遲疑道︰「母親,怎的了?」
柳氏看著她,有些為難的說道︰「雲夢,我們有事兒要與你說。」
「母親有事,但請直說。」獨孤雲夢看著她,看著她的雙眸,語調輕柔的說著。
柳氏張了幾次口,都沒有說出來,最終她嘆了口氣道︰「辰巳,這事兒你自己說吧。」
柳辰巳听到這話,上前一步,沖獨孤雲夢道︰「著人喚你回來,有事相商。」
「何事?」獨孤雲夢微轉了身,看著他,面上不似方才柔和,而是帶著一抹堅毅。
柳辰巳看著她的眼神,頓了下,方才道︰「我與永和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听到永和兩個字,獨孤雲夢心中咯 一下,這事兒想必與永和公主有關,又想到方才二姐所言,心中越發的沒底。
獨孤雲夢深吸了口氣道︰「將軍有事兒,但請直說,不必拐彎抹角的。」
「我與永和說好了,她尋陛下賜婚,擇日成親。」柳辰巳說出那麼一句話。
獨孤雲夢苦笑了下,失了言語,她動了動雙唇,深吸了口氣,不說話。
柳氏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呵斥道︰「讓你與雲夢商量,你這是什麼口氣?」
獨孤雲夢上前一步,站在柳辰巳的面前,微微揚起頭,與其對視,輕聲道︰「將軍,這是商榷,還是告知?」
「有何區別?」柳辰巳低著頭,看著她的眼楮。
獨孤雲夢眸中堅定,看著他道︰「若是商榷,此事,我不同意,若是告知,此事,我還是不同意。」
語調雖柔,但是話語卻堅定的很,這樣的話落在柳辰巳的耳中,不是那麼順耳,他皺了皺眉道︰「那是商榷還是告知,又有何區別?」
「區別在于,將軍是否听得進妾身所言,商榷,代表此事還有轉圜之地,告知,此事已成定局,妾身所言,毫無用處。」獨孤雲夢說著,往後退了一步,垂了眼瞼,黯然傷神的模樣。
柳氏拉著獨孤雲夢的手,拍了拍她,輕聲道︰「好孩子,放心,這事兒只要不是陛下賜婚,我們絕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听听這話,只要不是陛下賜婚,若是陛下賜婚呢,那麼她獨孤雲夢就要受委屈麼?獨孤雲夢指尖微微顫抖,顫著眼睫,點了點頭。
「將軍,妾身有一問想要知曉。」獨孤雲夢側對著柳辰巳,輕聲說道。
柳辰巳聞言,冷聲道︰「何事?」
「公主若嫁你,是為妾,還是為妻?」獨孤雲夢幽幽的問道。
听到這個問題,柳辰巳心中怒火上升,他深吸了口氣,忍住了怒氣,同樣側對著獨孤雲夢道︰「自然是為妻。」
「那將軍,將置我于何地?」獨孤雲夢抬眸看向他,眼神略帶著寒意,她走到柳辰巳的面前,微微揚起頭,看著他的眼楮,一字一句道︰「我,獨孤氏雲夢,也是柳將軍,明媒正娶,八抬大轎,正門抬入府中的,如今將軍要另娶妻,是休了我獨孤氏,還是為何?」
說著,略頓,在柳辰巳回答之前,她繼續道︰「將軍若要納妾,獨孤氏定然給將軍安排的妥妥當當,絕不虧待入府之人,可如今,將軍要為了公主為妻,另作打算,獨孤氏可否求個明白?」
柳辰巳看著她,皺著眉道︰「你的確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但是並不代表,無法與永和一同,只要你同意平妻一事,便沒有什麼大的問題。」
「平妻?」獨孤雲夢重復了這兩個字,而後燦爛一笑,道︰「那將軍,可否告知妾身,現在是商榷還是告知?」
在雙親的眼神之下,柳辰巳無奈的道︰「商榷。」
「那如此,妾身告知將軍。」獨孤雲夢收斂了笑意,深吸了口氣道︰「妾身不同意。」
「獨孤雲夢!」柳辰巳聞言,心中怒氣再無法抑制,他上前一步,怒目而視。
獨孤雲夢絲毫不畏懼,微微揚起頭,對其對視著,二人對視良久,柳辰巳突然甩袖離去。
見其離去,獨孤雲夢好似被抽了離去一般,整個人都軟了下來,柳氏見狀,上前扶住了她,道︰「孩子,沒事兒的,陛下不會同意的。」
「可公主到底是陛下最疼愛的女兒啊。」獨孤雲夢幽幽的說道,而後看了一眼柳氏道︰「母親,父親,讓你們見笑了,兒媳先告退了。」
獨孤雲夢說著,搭著玉書的手站起身,蹣跚的往住處行去,一路上失魂落魄,玉書看在眼里,難受在心里,她家小姐,只怕是真的動情了。
「小姐,好好歇息吧。」玉書扶著獨孤雲夢躺下,為其蓋好被子之後,守在一邊。
獨孤雲夢順從著所有的動作,緩緩閉上了眼楮,淚珠緩緩滑下,她側了身子面朝里,慢慢的整個人都蜷縮在了一起,咬著下唇無聲的哭泣。
不知是不是傷了心傷了神,晚間獨孤雲夢起身處理了些事情,至夜間身子便滾燙了,玉書想到夜間涼,而獨孤雲夢也並未多穿一件衣服,想必是感染了風寒,想至此,玉書便讓玉梅去熬了姜湯,先給獨孤雲夢灌了下去。又用棉被裹著,出了一夜的汗,好容易壓下了溫度。
第二日清晨,獨孤雲夢睜開眼楮,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玉書,而後安心的閉上了眼楮休息。
這一次折騰,便折騰了十數日,大夫只說郁結難疏,要獨孤雲夢自己想開了,才可以。
而這十幾日之中,柳辰巳倒是一日未來,而柳氏來了幾次,也不在提那娶公主的事情,只是閑聊幾句,交代著好好休息,便離去了。
四月已至,天氣轉暖,獨孤雲夢身子慢慢的好了起來,看著院中的花草,她面上也有了些許笑意,站在陽光之下,雙腮微紅,看上去精神好了許多。
「玉書,這幾日獨孤家可有什麼消息?」獨孤雲夢手中捏著一根樹枝,晃著問著玉書。
玉書听到這個問題,抿了抿唇,想了想,過來好一會才道︰「前幾日,的確是有消息,好似是老爺將諸位少爺的考核時日,縮短了。」
「縮短到何時?」獨孤雲夢聞言,放下樹枝,讓玉梅修剪了重新栽入。
玉書沉默了下,而後道︰「就在這幾日。而且,昨兒收到消息,老爺讓諸位小姐少爺,今日晚飯時分回去一趟。」
獨孤雲夢聞言,皺了皺眉,道︰「你怎早沒有說?」
「本來想用過午飯與小姐說的。」玉書說著,遞了一杯茶水。
獨孤雲夢拿著茶盞,淺抿了口,然後陷入了沉默。心中有事兒,仔細的思忖著,獨孤雲夢自然也就覺得,這時間過的飛快,玉書前來通知的時候,她還雲里霧里,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
回到獨孤家,眾人皆在,一同用過晚飯,齊聚偏廳,依舊是那樣的位子,只是氣氛卻與以前不一樣了。
「為父想了小半個月,這米行布行相繼出事兒,你們眾人的手段,以及能力,我都看在眼里,你們也都知道了,這考核的時日,縮短了,至今日便算是結束了。」獨孤越坐在首位,心中的一個決定,越發的堅定。
「那老爺,可決定了家主人選?」秦氏坐在下首之位,接口問道。
獨孤越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看向眾人道︰「為父決定,將家主一位,傳給七女,獨孤傾塵。」
听到這話,眾人面上都露出了吃驚的神色,獨孤雲夢反應了下,立刻看向獨孤傾塵,豈料她也是一副迷茫神色,顯然她也絲毫不知曉,可為何,父親要做這個決定?
「父親,家中從未有過將家主傳給女子的說法啊。」獨孤諾站起身,有些激動的說道。
獨孤越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誰說沒有,為父的曾祖姑母,便是一任,凡是有能者,不論男女,皆可繼任家主。」
獨孤越此話落下,獨孤夢潁的眸中顯露了一絲不甘,獨孤雲夢也深吸了口氣,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手緊緊的攥著拳頭,這話如今才說,父親偏心的也太明顯了!
「好了,此事兒已定,你們莫要多言,塵兒,這家中生意如何安排,你且回去好好想想,這獨孤家,為父就交給你了。」獨孤越沉穩的聲音,傳遍了廳中,眾人思緒不一,獨孤傾塵看著獨孤越的眼神卻陌生的很,這就是她的父親,竟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