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出發,城中先是熱鬧的討論了一段時間,而後隨著時日推移,便慢慢的淡了下來,外人那處自然是淡了,可在心心念念的人那處,此事比天還大。
永和每隔兩日都會入宮見陛下,或者是皇後,打听是否有消息,而獨孤雲夢,雖然心里擔憂,面上卻沒有絲毫表現,依舊是有條不紊的管著獨孤家,和柳家的內院賬冊,雖然她身為出嫁女,再管娘家賬冊,略有不妥,但是無人提,這事兒也就作罷了。柳氏自從柳辰巳離去之後,便不再管事,日日禮佛,食素,為兒祈福。
同樣的,關心著柳辰巳戰況的人,不僅僅有親人,還有……對其不滿之人,就例如太子李明逸與明王李明尋。
李明尋與李明逸乃是一母同胞,但是李明逸由于要繼任太子,幼年便過繼給了如今的皇後,雖然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但有些事情總是改變不了的。
太子府的書房之中,並無他人,只有兄弟二人各坐一邊,沉默不語。二人俱是飲著手邊的茶水,末了,李明逸放下了茶盞,嘆了口氣笑道︰「你說,如是柳辰巳打了敗仗回來,如何?」
「敗仗只怕不行,打了敗仗,于他于我們都不好。」李明尋搖了搖頭,淡淡的說著。
二人說著對視一眼,李明逸心中有個念頭閃了起來,他看著李明尋,道︰「獨孤家與柳家關系如何?」
「還行。」
「柳辰巳向來在意永和,若是永和因獨孤氏而小產,柳辰巳若知曉了,會不會……」李明逸緩慢的說著。
李明尋聞言,皺起了眉,呢喃道︰「讓永和小產,若是柳辰巳知曉了,是獨孤雲夢所為……」
說了半句話,他頓了頓,而後繼續道︰「那只能嫁禍了。」
「通知在柳府的人,給永和適當的時候,下點薏米就行了。」李明逸想了想,最終丟下了一句。
李明尋知曉,李明逸是不會真的讓永和小產的,只要有個由頭就行了,但是他擔心的,卻是這個由頭不夠大。
二人對視一眼,不曾多言說什麼,但是李明尋卻決定,既然要做,那麼就做的狠一點,下一點怎麼夠,最起碼下一把,不讓她流產,也得讓她的癥狀嚇人一點。
只要柳辰巳對獨孤雲夢下手了,那麼獨孤家柳家便有了裂縫,到那個時候,也就容易,趁虛而入。
二人短短幾句話,就這麼決定有一半血緣關系的妹妹的將來,不得不說,這便是皇族,就算是有血緣的妹妹又如何,要犧牲的時候,照樣要被犧牲的。
就此事過去之後,一派安靜,若非二人心知肚明,不然都覺得這地方安靜的可怕。
柳辰巳在兩個月之後凱旋而歸,但是謝了恩,他卻火急火燎的往柳府而去,他踏入大廳,正好撞到獨孤雲夢手中拿著藥方一邊輕聲念叨著,一邊走出來。
二人只差了兩步就要撞到一起,獨孤雲夢抬眸看到他,面上明顯的露出了一抹笑意道︰「將軍,你回來了。」
「你拿著什麼?」柳辰巳陰著臉看著她,他剛離了戰場不久,身上的殺戮之氣還未完全退去,此刻又陰沉著臉,這個模樣讓獨孤雲夢面上的笑容斂了去,往後退了一步,微側了身子不語。
她的這個模樣,落在了柳辰巳的眼中,便是心虛,他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了獨孤雲夢的手,壓低了聲音道︰「告訴我,永和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怎麼樣了?!」
「將軍放心,孩子保住了,只是公主體恤,要好好休養。」獨孤雲夢抬眸看了她一眼,小心的說著。
柳辰巳冷哼了一聲,而後甩袖疾步往永和的住處而去。
永和一看到他,原本還忍著心酸,此刻如數傾倒了出來,她一把抱住了柳辰巳,狠狠的哭著。
柳辰巳覺得,永和好似用了全身的力氣在哭,他抬手拍著永和的後背,而後深吸了口氣,輕聲道︰「別哭,我定為你做主。」
永和拉著柳辰巳的衣衫,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後惡狠狠的望向屋外,柳辰巳往屋外望去,他看到獨孤雲夢,而後看到永和的樣子,心下對方才所知道的,更是堅信不疑。
「你來干什麼?」柳辰巳的聲音冰冷毫無感情。
獨孤雲夢腳步略頓,出征之前,還好好的,怎的回來之後,態度就差了那麼多?她心下疑惑,卻依舊柔聲說道︰「這是太醫開的藥,我親自盯著熬得,喂了公主喝下吧。」
柳辰巳低垂著眼瞼看了一眼那個碗,而後一掌打落,嚇了獨孤雲夢一跳,她抬眸不可置信的看著柳辰巳,張了張唇,想要質問,但是卻沒有多說什麼。
「我再去熬。」說罷,她轉身欲離去。
但是柳辰巳此刻怎會容忍她離去,快她一步,上前一把拉了她,一手掐住了獨孤雲夢的脖子,快速的往前走了幾步,將獨孤雲夢卡在了自己的虎口以及牆壁之間,他咬著牙,手慢慢的縮緊,看著獨孤雲夢從一開始淡定不掙扎,到後來的指尖緊緊的攥著,泛白,面上都沒了血色,都不見她有任何話語。
「獨孤雲夢,我是不是太縱容你了!」柳辰巳咬牙著,眼楮死死的盯著她,一字一句的說道。
獨孤雲夢突然掙扎了起來,柳辰巳下意識的松了手,而獨孤雲夢卻因為使力過大,而摔倒在了地上,她一邊咳嗽,一手手肘撐著地面,一手慢慢的模到了小月復,她低了頭,看了一眼素色的衣裙,慢慢的被鮮血染紅。
她並未著急喚人,而是慢慢的抬眸,看向柳辰巳,眸中滿滿的只有為什麼。
「玉書。玉書!」獨孤雲夢連喚了兩句玉書,守在外面的玉書立刻小跑入內,看到獨孤雲夢的樣子驚叫了下,而後看向柳辰巳,此刻她只是一個丫頭,主子都在面前,她不得越矩。
「姑爺,小姐已有三個月身孕,還請將軍看在夫妻的情面上,喚了大夫為我家小姐診治!」玉書跪在地上,強忍著哭泣說道。
獨孤雲夢一手緊緊的攥著衣衫,靠在玉書的身上,咬著牙,忍著那好似被抽離一般的疼痛。
柳辰巳看著那抹鮮紅,深吸了口氣,永和坐在床榻之上,也愣住了,此刻她的腦中只有一個想法,獨孤雲夢,也有孩子了!
他的沉默不語,讓獨孤雲夢寒了心,玉書看著獨孤雲夢的臉色越發的不好,故此垂首道︰「奴婢越矩了。」
「來人,喚大夫,小心的扶夫人回去。」玉書吩咐完,小心的扶起獨孤雲夢,而後再眾人的幫助之下,將獨孤雲夢送回了相思居。
大夫很快便來了,看過之後,嘆氣搖頭,只道一句,若是早些,或許還能保住,身子受損,非但沒有好好休息,還走回相思居,孩子這是保不住了,夫人也要好好休養,不若會留下病根。
大夫丟下這句話,便走了,眾人退了出去,獨孤雲夢閉著眼楮,一言不發,玉書跪在床榻邊,低聲喚道︰「小姐……」
獨孤雲夢不曾答應她,只是直挺挺的躺著,若非胸膛依舊起伏,只怕都能讓人認為她已經死了。
過了片刻,柳氏來此,見到她正在休息,玉書跪在一邊,便低聲交代了玉梅幾句,而後轉身離去。
天慢慢的黑了下來,獨孤雲夢慢慢的睜開眼楮,而後輕聲道︰「玉書……」
「小姐,您要什麼?」玉書听到她的聲音,不顧自己的雙腿跪的發麻,立刻膝行上前,焦急問道。
獨孤雲夢側首,費了些力氣,才看清了玉書的臉頰,輕聲道︰「去,想辦法問清楚,為何柳辰巳要如此對我。」
「小姐,你為何還記掛著這事兒,柳將軍他對你不仁不義,你何苦還……」玉書听到獨孤雲夢的話,心下一陣酸澀,她沒有想到,這個時候了,獨孤雲夢還想著這個,她並不起身,咬著牙說道。
獨孤雲夢苦笑了下,語氣落寞的說道︰「縱然無情無義,我也要知道,我做錯了什麼,他竟然如此狠心。」
柳辰巳怎麼說,也是她的心上人,被其如此對待,她心里怎會好受?她心中一陣陣的疼,好似針扎一樣,但是她的性子,讓她不願意不明不白的遭受如此對待。
玉書聞其落寞言語,靜默了片刻,這才起身,往外前去打听。
但是當其走出相思居,才發現,柳府燈火通明,猶如白晝,而有很多人,從永和的住處進進出出,柳辰巳打橫抱著永和,永和披著披風蓋住了頭臉,靠在了柳辰巳的身上。
而那些宮婢打扮的人,進進出出的忙碌著,待一人走到柳辰巳身前稟報,一切已經收拾好了的時候,柳辰巳抱著永和,往外而去,玉書並未避諱著,在看到他們出來的時候,側身施禮,柳辰巳看到她,本想交代什麼,卻張了唇,復而閉嘴,帶著永和離去。
玉書看著其離去的背影,為自家小姐,暗嘆一句不值得,誰也不曾想到,柳辰巳那麼一去,便一去不復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