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一日之後,獨孤雲夢便不在與柳辰巳多說什麼,二人相處相敬如賓,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但是最近幾日,獨孤雲夢都能看到,柳辰巳總是讓小廝尋一些上好的大塊的木頭回來,初時,她還不明白為什麼,但是當她看到柳辰巳認真的雕刻著木雕的時候,她眼眶紅了。
按照時日算來,永和該生產了,可若是她沒有小產,她的孩子,也該七個多月了,他如今遠在千里之外,都想著為那孩子準備禮物,這便是區別麼?
獨孤雲夢黯淡了眼眸,慢慢的合上了門扉,那個失去的孩子,在她的心里是個痛,只是無法踫觸,外人也無法知曉,只有心里難受的時候,自我撫慰。
自柳辰巳開始為那孩子準備木雕開始,他便一心一意的弄著木雕,而獨孤雲夢會坐在一邊看著,二人看上去,就好像真的夫妻一般和睦,外人看上去好不羨慕。
這般的日子,又過了半個月,這日午後,獨孤雲夢坐在石桌前,做著女紅,繡的是一雙虎頭鞋,柳辰巳拿著手中的小木劍,以及剛剛完成的小木馬,笑著抬眸看了一眼獨孤雲夢,道︰「你做的這是什麼?」
「虎頭鞋。」獨孤雲夢收了針,放下手中的針線,把那一雙小虎頭鞋放在了掌心之中,笑道︰「是不是很可愛?」
「沒想到你還會這個。」柳辰巳拿起這雙小小的虎頭鞋,笑著說著。
獨孤雲夢站起身,微揚了揚下顎,道︰「女紅啊,哪一個姑娘家不會。」
柳辰巳看著,轉頭看了她一眼,二人對視著,沉默了片刻,獨孤雲夢轉了身,準備往屋內去,但是她剛動了動身子,便站在了原地不動,柳辰巳看著手中剩余的木塊,想著要不要再弄些什麼。
「公主殿下安好。」獨孤雲夢往旁邊踏了一步,側身一禮,口中說道。
柳辰巳听到這話,手中動作停頓,他轉過身看向那站在院門口的女子,動了動唇,面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永和看著柳辰巳,好似沒看到獨孤雲夢一般,她往里走了幾步,而後素手輕抬,道︰「獨孤姐姐不必多禮。」
獨孤雲夢站直身子,收了東西之後,道︰「公主與將軍好好聊聊吧,民婦告退。」
說罷,她便轉身走近了屋內,柳辰巳看了獨孤雲夢,口中只來得及說了一句雲夢,便沒了下文,永和微微皺了皺眉,但是立刻又堆起了笑容。
柳辰巳看著獨孤雲夢進了屋,這才拉著永和在一邊坐下,道︰「永和,孩子呢?算著日子,你應該還沒出月子,怎麼現在就長途跋涉了?」
「孩子早產了一個月,但是你別擔心,孩子很好,也很健康。」永和隨著他的動作落座,一邊說著,而後看到石桌上的小鞋,滿臉欣喜拿起來,仔細的看著,而後道︰「這虎頭鞋好精致。」
「是雲夢方才才做完的,本來算著還有些日子,準備把那些小玩意一起給你送回去的,但是……我沒想到你現在就來了。」柳辰巳說著,把他做好的一些小玩意都拿了出來。
永和原本看著那小鞋子很開心,但是一听是獨孤雲夢所做,她的笑容便僵了僵,听到後半句,她這才重新展露了笑顏。
「永和,早產,你身子如何?」柳辰巳看著永和,見其臉色不錯,這才放了一顆心。
永和沖其笑了下,道︰「無妨,宮內都有人伺候著。」
「你是怎麼來的?」
「我求了母後,這才來的,但是孩子被留下了,母後說,孩子還小,經不起長途跋涉。」
柳辰巳點了點頭,而後不贊同的說道︰「是,你也不應該來,你這才剛出月子,身子還虛弱的很。」
「我知曉你心疼我,可是我想你了啊,不來,也不知我還能撐多久。」永和說著這話,一臉的落寞,讓柳辰巳心下一疼。
他伸手拍了拍永和的肩膀,無奈道︰「你啊。」
二人又說了幾句體己話,獨孤雲夢開了門出來,接過玉書遞過來的飛鴿,這又合了門進去,永和看著她居住之地,疑惑道︰「獨孤姐姐怎的也與你一同來了?」
「走那天,她跟上來的。」
「她竟舍得放棄獨孤家?」
永和听到柳辰巳的話,第一反應便是如此,大概是吧,所有人反應都是這樣,世家之爭,誰不想抓住那一方權利不放手,以備日後可以擴大自己手中的勢力。
柳辰巳輕笑了下,不曾言語,而後搖了搖頭,永和見其不語,也不多問,只是抱著他的肩膀道︰「母後答應我,可以在此居兩日,你可會陪伴我?」
「自然會的。」柳辰巳笑著應答下。
這兩日,除了用飯時候,能看到獨孤雲夢,其他時候,永和都不曾看到,也知曉了他們二人一直分房而眠,她心里自然是開心的,兩日後,這才心滿意足的離去。
柳辰巳站在院門口,獨孤雲夢出現在其身後,輕聲喚道︰「將軍。」
「何事?」柳辰巳應答著轉身,看著她面容之間略顯疲憊,皺了皺眉,低聲道︰「這兩日,謝謝你。」
獨孤雲夢笑著搖了搖頭,道︰「我本就是那第三個人,避讓是必要的。」
「不是的。」柳辰巳聞言,下意識的反駁。
然而獨孤雲夢只是笑的燦爛,依舊搖頭,柔聲道︰「不管是或不是了,反正都這樣了。」
柳辰巳也知曉,這個想法,想必是無法轉變了,他轉了話題道︰「你尋我何事?」
獨孤雲夢收斂了面上笑容,深吸了口氣,上前一步道︰「妾身有些事情,想請將軍幫個忙。」
「什麼事兒?」
「書房商討,可好?」
「好。」
柳辰巳應答了下來,二人立刻往一邊的書房內而去,獨孤雲夢走到書桌前,看著柳辰巳道︰「將軍請坐。」
「到底是什麼事兒?」柳辰巳依言坐下。
獨孤雲夢燦爛一笑,抬手往硯台里倒了些水,拿起墨塊,磨著墨,一邊笑道︰「將軍可還記得,妾身上一次主動尋你是為了何事?」
「記得,你說是為了彌補夫妻感情。」柳辰巳想到往昔事情,心下一暖,笑道︰「莫不是今日,也是這個緣由?」
獨孤雲夢抬眸望著他,展顏一笑,道︰「如果是呢。」
柳辰巳與其對視著,一時間不曾回答,而後他抬手覆上了獨孤雲夢的手,笑道︰「我的情愛給了永和,但是我可以許諾,我可以照顧你此生。」
獨孤雲夢笑著搖頭,抽回手,道︰「如此說來,柳將軍早就是無情之人,縱只是照顧,怎的夠?人都是貪心的,也是自私的,將軍對我太好,我怕忍不住想要對付公主。」
獨孤雲夢用開玩笑的語氣說著,柳辰巳看著她認真的神色,嘆了口氣道︰「你不會的。」
「將軍竟如此了解我?」獨孤雲夢輕笑了下反問。
柳辰巳看著她的眼楮一字一句道︰「你不是如此心狠之人。」
「將軍,為我提筆寫幾個字可好?」獨孤雲夢說著,拿起了毛筆,雙手拿著,期待的看著柳辰巳。
柳辰巳皺了皺眉,心中不安擴大,方才從開始交談,他就隱約感覺有些不對,此刻只是感覺到不安,但是他看著獨孤雲夢那笑容,終究還是結過了筆,鋪了紙,提筆懸在紙張之上。
獨孤雲夢伸出手指,指著右上角的一處,道︰「將軍在此處寫個休字可好?」
柳辰巳眉頭一跳,看了她一眼,只見她依舊淺笑盈盈,不見其他神色,他想了想,垂眸寫下休字。
而後獨孤雲夢的手指往下繼續滑,滑到右下方,繼續淺笑道︰「此處,將軍寫個書罷。」
柳辰巳只落下了書字的第一筆,便不在寫下去,他抬眸看向獨孤雲夢,皺眉道︰「為何?」
獨孤雲夢站直身子,收回了手,從書桌的左邊走到了正對書桌的位置,一字一句道︰「柳獨孤氏,三年之內,一無所出,此為無後,夫君娶側,百般阻撓,此為善妒,七出紙條,所犯其二,今日,休之。」
「獨孤雲夢!」柳辰巳略提了聲音喚道。
獨孤雲夢抬眸望向他,深吸了口氣,面色凝重,在柳辰巳那凌厲的視線之下,她率先移開視線,道︰「將軍只管照我說的寫就是了。」
「這兩條,不成立。」柳辰巳說罷,放下了筆,雙手背負身後,態度強硬。
「七出有七條,既然這兩條不成立,那妾身弄個嚴重點的好了。」獨孤雲夢皺著眉看著他,突然幽幽的冒出了那麼一句話。
柳辰巳看著她,眸中隱約有了怒氣,沉聲道︰「獨孤雲夢,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只想讓將軍休了我。」獨孤雲夢走到其面前,紅著眼眶說道。
他沒想到,獨孤雲夢會突然轉變了態度,柳辰巳的態度也瞬間軟了下來,嘆了口氣道︰「雲夢,先前的事情,是我不對,你……」
「將軍,妾身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將軍與妾身,是無法再續夫妻之情了。只願將軍成全,妾身感激不盡。」獨孤雲夢斟酌著詞句說著。
柳辰巳看著她,見其眸中展露著堅定,面色也沒有絲毫的猶疑,看著獨孤雲夢那一副淡然,且又置身事外的模樣,他的心中冒出了一股氣,他轉身走到書桌前坐下,提筆寫下休書一封。
再抬眸,對上的,是獨孤雲夢那一抹淺笑,她竟然笑著看著他寫下了休書一封,獨孤雲夢接過休書,側身一禮後,轉身離去。
走到門口之際,柳辰巳輕聲開口道︰「為何讓我休了你?」
「因為將軍的心中,從來沒有我的一席之地。」獨孤雲夢走了兩步,而後道︰「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還請將軍,先莫要把休書之事,告知任何人。」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