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片景象就是六十多年前的發城。小波從此生活在發城,他從酒樓的雜役做起,一步步走過來,直至後來娶妻生兒。因為本身早已不是人的體質,妻兒與他生活多年後雙雙離去,他卻要承受著喪妻喪子之痛繼續苟延殘喘地活下來。
本以為就會這樣老死也沒人知道,誰知失明沒有多久,他就被莫名其妙帶到這里。剛開始很惶恐,後來想想「死」也沒什麼,更何況自己本來就不是個活人,想通之後心態便放寬了許多。
雖然眼楮看不見了,小波也听得見周圍輕微的動靜。他總覺得有一個人在照顧著自己,操勞著自己的飲食起居,後來證實了確實如此。但是那個人從沒有說過話,小波心想也許那人是個啞巴呢,還真是同病相憐啊。
青悠听著小波的描述,皺著眉頭暗自沉默。她對小波口里描述的人壓根就沒印象,更別提認識了。只是,誰這麼大的能耐是那兩姐妹的主人?還知道自己的名字?還有,小波從那個世界過來已經生活了六十幾年,這實在太神奇了。完全不符合邏輯,可是又解釋不通。
出門尋找青悠的簡逸寒圍著發城轉了大半圈也沒有頭路。他無助地站在又一條十字路口處大汗淋灕,大口地貪婪地呼吸著大量空氣。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這麼無助,都是因為他失了方寸,而讓他失了方寸的導火索就是青悠,所謂關心則亂。
簡逸寒覺得休息得差不多了,抬步向西南方向的路口走去。沒走兩步,天際一個黑點漸漸靠近然後變成龐然大物落在簡逸寒腳邊。
這龐然大物正是小石,因為青悠化作狐身,小石自然沒有所謂的「袖籠」可呆,一沒注意就落在了床底。它醒來後就出來尋找青悠,正好路過這里看見了簡逸寒。簡逸寒明白小石的意思,跨坐在小石身上揚長而去。
簡逸寒猜的果真沒錯,小宇將青悠引出酒樓後,沒想到青悠如此能追,才慌亂中竟然將青悠帶到了荒郊。先青悠一步到達荒郊處,然後躲了起來,本來青悠離他越來越近,好在有個房間里出了聲音,將青悠引了過去,他才能得以逃月兌。
小宇離開荒郊就回了酒樓,他沒再躲躲藏藏,直接進入後院襲擊酒樓老板的孫兒。歪在一邊石頭上睡得正香的龍賢玉突然覺得一陣凌厲的妖風刮過來,緩緩坐起,右手憑空一抓便出現了一只泛著幽幽綠光的玉笛橫放在嘴邊。他優雅地吹起那葉落紛飛的調子,時而聲響,時而低落,悠悠揚揚。手不時得換按著笛孔,以示出笛聲的不同。突然一個斗轉,曲調變得緊湊而又高揚,然後吹出的曲調化作一條條柔軟而又細長的好似舌頭一般的東西纏向小宇。
小宇本該觸踫到少年的手突然被一鞭子抽回,已非人類的他被普通攻擊是沒有反應的,可是這次不同,他覺得有火辣辣的疼痛感想從體內破口而出。小宇立即收回手臂,惡狠狠地看著龍賢玉,看來要先除掉這個人才行,轉而將注意力和攻擊都放在了龍賢玉身上。
龍賢玉看這妖怪襲上自己,腳尖一點便躍到空中,將玉笛吹奏得越來越快,那柔軟的東西攻擊小宇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攻擊力度也越來越大。小宇躲避不及,連連後退,只是身上的疼痛越來越難耐,只好潰敗而逃。
龍賢玉看到小宇逃了之後又回到地上,額頭盡冒虛汗。暗想還好不是一只功力深厚的妖怪,否則只怕是要換成自己逃之夭夭了。他將玉笛隱了之後便坐在地上調身養息,因為法力都被集中在一起攻擊妖怪了,體內鎖住的妖怪感知困住它的法力薄弱,試圖沖出體外。所以每次龍賢玉與敵人打斗,都是在承受著內外雙重攻擊。
掌櫃的見妖怪被打跑,甚是感激,領著孫兒謝了龍賢玉一聲就沒再出聲打擾。但還是坐在一旁守著龍賢玉,以防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還可以搭把手。果真!龍賢玉在第三次調息時,「哇」地吐出一口淤血便暈了過去,眾人立即將龍賢玉送進屋里躺下。
忍受著身體的難受踉蹌著逃回荒郊的小宇,看到屋內亮著燈,心「咯 」一下漏了一拍。急忙行至門前大喝一句:「你們是誰?」
坐在屋里的小波听了這聲音,身子明顯顫抖了一下。這聲音縱然他六十幾年沒再听到,現在也不陌生。他緩緩站起想走到離聲音更近一點的地方,奈何看不見所以速度極為緩慢,青悠見狀只得扶著他走到門外。
小宇看到小波時也驚住了,他剛剛看到兩個陌生人,一時擔心哥哥的安危吼出聲,完全忘記了自己辛辛苦苦隱瞞到現在的實情。
「小宇!是你嗎?」小波顫巍巍地開腔,蒼老的聲音顯得有些生澀。
小宇看著小波抿著干裂的薄唇不出聲。他怕,他怕哥哥還是怪他的,怪他膽小怕事,當年若不是他貪生怕死他就不會和哥哥分開了。所以他後悔,他想改。
當年死後也是憑著這股意念才化為普通的精怪,然後四處尋找小波。終于在幾年前找到了,可是小波竟然雙目失明,小宇知道那不是普通的雙目失明,而是被靈力攻擊到了才失明的。哥哥雖然變成了一個老人,可是被靈力所傷的眼楮還是可以復明的。但是藥引是少年的血,後來他偷取了藥鋪的幾味中草藥混著血液熬成藥湯,然後讓小波喝下去。
「小宇!是不是你!說話啊!」小波向著門外,氣急敗壞的喊道。剛剛青悠姑娘和那位少俠的談話他都听到了,雖然二人並未提及妖怪的長相等特征。但現在听到小宇的聲音,直覺告訴他,小宇就是那妖怪。他一直以為是個啞巴憐憫自己,和自己相依為命,現在想來卻原來一切都是假象。
「……哥哥!」這幾年來他一直想叫出聲,可是又怕哥哥听出來是他,恨他讓他走。現在喊出來都覺得有些生澀,只是沒想到他的深情呼喚得到的不是哥哥的認可,而是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