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的那頭已經開始拆遷了,塵土飛揚得像是極大的霧霾天氣,望不到街的這頭。街邊的店鋪都關門了,居民也陸陸續續的搬離了這里,只有急著趕路的人才會從這里經過,百年老街就這樣銷聲匿跡了。
已是深秋時節,路旁的法國梧桐落了一地。老街走到盡頭,居然還有一家餛飩店開著,一塊飽經風霜的木板上寫著隱約可見的店名︰餛飩鄉。門半掩著,許久也未見一個客人就去。
這家店我以前也來過,里面幾張陳舊而干淨的桌子就想外面飄落的梧桐葉。那時客人很多,基本上都佔不到位子,我時常是打包帶走的。要是傍晚這樣來,這店還開著,但餛飩早已賣完,店主是一位六十幾歲的老太太,她說她在等人回來。
好些年過去了,多少店鋪都關門,可老太太的店還在。現在這老街也要拆了重建,老太太這店不只能開到什麼時候。即是路過了這里,便不知覺就去吃碗餛飩。還是那樣的桌子還是那位老太太。
老太太說好久都沒有客人了,所以餛飩沒買了。我很好奇便問她為什麼還守著這家店。外面是陣陣挖土機轉動和房屋倒塌的象征著城市文明的交響樂,這顯得老太太的聲音格外的輕。老太太或許覺得我是個特別與她投緣的人,亦或是許久沒有人和她交談了想有個人同她說說話。
老婆婆嘆了口氣,雙手小心翼翼的模著桌椅,娓娓對我說來︰「這家店我經營了四十幾年了,這里面的桌椅擺設都不知道換了多少次,這些桌子椅子都是我丈夫自己做的,他是個木匠,整天穿街走巷給大家修補家具,趕上大筆生意了便帶回來做,做好了再給東家送去。我便守著這家餛飩店,天天等著他回來,多少個日日夜夜就這麼過來了。」
「婆婆,那你的丈夫呢?」我也伸手模了模桌子,桌面布滿了滄桑還發出了吱吱的響聲。
「還是老樣子,到處走街串巷的。我就開著店,等他回來,四十幾年了,天天都這樣,習慣了。」老婆婆的臉上露出了少女般的青澀,放佛是初遇老爺爺的時刻,滿心的歡喜,滿滿的幸福。
「現在我這店也快拆遷了。」老婆婆繼續說到,「到時候拆了,我就和他到鄉下去,兩個人就在那里終老了。」
老人對死總是特別的敏感,聊著聊著就說到了死。我忽然想起那首歌︰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直到我們老得哪也去不了…….聊著聊著,忽然听到「吱呀」的推門聲,是老爺爺回來了吧。老婆婆起身,走向老爺爺︰「你回來了。」
「嗯,回來了。」
老婆婆給他卸下了背著的箱子,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塵,轉身拿起毛巾遞給老爺爺擦把臉。
此時我是多余的︰「老婆婆,老爺爺,那我先走了。」
走出來,外面是車水馬龍的街道,比起那條老街,該是另一個世界吧。熱鬧總是特別引人注目的,那邊人山人海,鑼鼓喧天的在搞相親大會。
「我有一套房……」
「我現在任公司的總經理……」
「我家是辦廠的……」
……
現在的愛,就剩這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