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衍看著蘇漠牽著嘴角的側顏，燈光沿著他長長的睫毛在面上投下一層暗影，無端多了一層魅惑，說不出的好看。
「這麼快後期就做好了嗎？公司的效率真是叫人驚嘆。」
自己剛剛前兩天錄完的歌曲自然是熟悉的。
「其實還沒有，」蘇漠解釋道，「我讓人特別處理了一下，即便日後EP上市，這也是獨一無二的一份。」說著又笑了起來，有點得意似的，「而我，也是錄制人員之外第一個听到這幾首歌的人，很好听。」
陸衍也听出來了，這個特別處理就是淡化了背景音樂，更加突出了歌手的聲音，並且降了調，仿佛情人在耳邊的輕吟淺唱。
說不感動是假的，蘇漠用心至此，陸衍反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路上伴著音樂前行，不需要太多的言語。兩人都很享受這樣的感覺。
這一次蘇漠沒有帶著陸衍去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反而是普遍人會認為的像他這樣身份的人會經常出入的私人會所。
說是會所，其實並沒有那麼大的排場，地點靠近市郊，環境很是清幽。地方不大，布置得十分精巧。
蘇漠進門的時候，向侍者出示了一張卡片，看來還是會員制的。
里面人也不多，除了陸衍和蘇漠外，另有兩桌客人。那兩桌客人陸衍不認識卻知道，都是財經雜志上經常看到的臉孔。
這個會所果然不簡單。陸衍心里默默地想著，卻也沒有覺得格格不入和不自在。
兩人剛坐下，侍者就過來開了一瓶紅酒。即便陸衍並不懂酒，也能嘗出這不是普通貨色。
陸衍輕輕喝了一口酒，「這里環境很好。」
蘇漠點點頭，「這里的食物也相當不錯。」
這樣的對話讓陸衍想起上次咖啡館的經歷，開玩笑道，「莫非這里也是蘇董的產業？」
蘇漠反口一問，「倘若我說不是的話，你會覺得意外嗎？」
陸衍挑挑眉，「我大概會覺得有點遺憾。」
蘇漠笑了起來，「那麼，我會考慮把它買下來或者入股。」
陸衍听得出來這也是個玩笑話。
這里的東西倒像蘇漠說的，味道相當不錯，但是貴也是真貴。
蘇漠淡淡道，「這里一個晚上的花費大概相當于一個普通工薪階層一年的收入。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里每天只接受三份預約。而最近的預約已經排到半年後了。」
陸衍一笑，「那蘇董呢？」
他自然不認為蘇漠也是半年前就預定好了的。
蘇漠神秘地一笑，「我嘛，我自然不同，我與老板有交情。」
陸衍想了想，說道，「我想起一個故事。傳說在宋代的時候，有一個高僧，他做的齋菜特別好吃，京城所有的達官貴人趨之若鶩，高僧便立下規矩，一日只做一餐，並且花費甚巨。即便如此，還是供不應求。其實大家所為的，又怎麼會真的是一桌齋菜，而是高僧的佛法。」
蘇漠點頭，「你說的不錯。這里的飯菜再可口，也不值得這樣的價格和心力。所以，來這里的人，都不是為了這一餐飯，而是能遇見什麼人。而且能夠在這里訂到位置，也能昭顯身份。」
一陣爽朗的笑聲突兀地傳來，陸衍看到一個敞著領口，露出些微健碩胸膛的帶著點狂野的男子大步走過來，坐到蘇漠的旁邊，一只手自然而親熱地搭在他的肩膀上，笑道，「蘇董這是把我這里當做什麼地方了？」
蘇漠微微側頭看他，勾唇一笑，「正經地方。」
語氣中的熟稔和親密是陸衍從來未曾在他嘴里听到的，莫名地就覺得胸口有那麼一點點的不舒服。
蘇漠並沒有因為遇見熟人而忽略了陸衍，反而很快替兩人介紹起來，「賀少，這位是陸衍。」
被稱之為賀少的男子對陸衍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蘇漠又對陸衍道，「陸衍，京城賀家你應該听過，這位就是賀家三少，不過大家都習慣叫他賀少。」
京城賀家，即便陸衍不是圈中人，也是听說過的，如果是賀家三少的話，那麼能開得了這麼特別的會所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叫賀三就行了。」陸衍還未開口稱呼，賀少率先說道。
雖然對方這麼說了，但陸衍也不是那麼沒有眼色的人，依舊不卑不亢地叫了一聲，「賀少。」
「今天蘇董怎麼有興致到我這個小地方來？」
「怎麼能說是小地方呢。剛才陸衍還跟我說，這里雅致清幽，是個難得的好地方呢。」
「怎麼，你有興趣嗎？我說過，你要是有興趣的話，我可以送給你。」賀少看著蘇漠笑道。
蘇漠也笑了笑，「如果我想要的話，只會是買下來。你送我的，我可不要。你可別想這麼輕易就還了我的人情。未來賀家當家人的人情可比這雅致的地方值錢多了。更何況，少了你賀三少，這里再好，也只能門可羅雀，而不是門庭若市了。」
賀少搖了搖右手食指，「果然是個奸商。」
之後蘇漠引導了話題，讓陸衍與賀少也攀談起來。
陸衍的談吐見識尤其是他的態度都很對賀少的胃口，再加上又是蘇漠引薦的人，很快就熟悉起來。
到了這個時候，陸衍自然也明白了蘇漠今天帶他到這里來的真正目的，恐怕就是為了眼前的這個賀三少。陸衍深知不論在哪個行業，想要攀上頂峰，人脈都是不可或缺的，尤其是這麼有背景的人脈，蘇漠如此費心替他安排，他自然不會辜負了對方的好意。
察言觀色本來就是陸衍看家本領，投其所好之下，很快贏得了賀少的好感。甚至開玩笑地對蘇漠說這麼有趣的朋友怎麼沒有早一點帶來認識。兩人很快交換了聯系方式，相約有時間可以一起喝酒打球。
賓主盡歡。
離開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期間另外兩桌的客人也過來打了招呼，果然都是沖著賀少來的。只不過比起蘇漠和陸衍，賀少對他們的態度可就要冷淡得多了。
因為要開車，蘇漠沒有喝多少酒；陸衍雖然喝了不少，但他的酒量好。所以坐在車上的時候，兩個人都還十分清醒。
不過蘇漠並不習慣在開車的時候說太多話，所以他們依舊是沉默著回來。
到上次送陸衍回來的小區門口，蘇漠把車停了下來，陸衍這才沉吟著開口，「今晚……蘇董費心了。」
蘇漠淡淡應道，「娛樂圈是個復雜的地方，你走得越高就越多人想要拉你下來，想要看你笑話。即便星空在圈內有一定的影響力，但有些事情卻不好公開維護。多認識一些人對你有好處。」
陸衍點點頭，「我懂。」
蘇漠繼續道，「賀銘這個人，不僅有深厚的背景，他本身也是一個很有狠勁的人。
當年賀家三兄弟，他是最不被看好的，但如今，他卻是唯一還能夠繼承賀家的人，可見其手段。不過他這個人，也十分講義氣，只要他把你當朋友，就會為你兩肋插刀。而且他交的朋友，從來不看身份背景，只看合不合他口味，所以三教九流的人，他也都認識一些。最重要的是，他對拍電影也很感興趣，說不定你們以後真有合作的機會。只要獲得他的認可，那些暗地里的勢力就不會輕易對你不客氣。」
陸衍心想難道是因為上次的紅毯風波？當時事情能夠那麼快完滿地解決他只當秦楓早做了準備，也沒有問他具體是怎麼操作的，不知道當時蘇漠知不知道情況其中有沒有他的作用。今天看來可能應該是有的，並且還特意安排了這麼一出，陸衍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既然蘇漠沒有明說，陸衍也不好明問，便隨口問道，「看起來蘇董與賀少的交情倒是很好。」
蘇漠笑了笑，「在他最落魄的時候，我曾經拉過他一把，所以他一直都念著這份情，對我也很客氣。」
陸衍感嘆著，「蘇董看人的眼光永遠那麼好。那麼蘇董又怎麼知道我能與賀少相處得好呢？」
蘇漠側首看著他，「只要你願意，我相信你與任何人都能相處得好。」
陸衍挑眉，「蘇董對我這麼有信心？」
蘇漠笑笑，「你也說過我的眼光很好，這一點我從未否認。這麼多年來，我還沒有看錯過一個人，我相信你也不會例外。」
陸衍也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兩個人沉默著坐在安靜的車廂里，任由清冷的月光透過擋風玻璃落在身上。
這樣的氛圍太過美好。
蘇漠是不舍得走，陸衍不知為何也沒有提出離開。
良久，還是蘇漠先開口，他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色里愈發顯得低沉，平添一份誘惑，「陸衍，你願不願意認真考慮一下我上次的提議？」
陸衍仿佛被這種感覺蠱惑，忍不住說道，「我會慎重地考慮的。」
蘇漠暗自彎起嘴角，垂眸道，「那麼，晚安，再見！」
陸衍也低聲道了句「晚安」，終于拉開車門走了出去。
這一次，陸衍沒有讓蘇漠用車燈為他送行，而是站在原處看著他的車遠去。
直到連低低的轟鳴聲也听不見了，陸衍才轉身走進小區。
如果把這場拉鋸比喻成一場戰役，陸衍想，他已經沒有必勝的把握。只是倘若真的輸了，應該也是甘之如飴，甚至恐怕那才是贏。
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還不夠！
陸衍第一次覺得，也許真的輸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