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釧嚇得退了幾步,方知自己失態,忙低頭賠錯。半晌,金釧不見大老爺大太太理她,悄悄地抬起頭瞄了一眼。卻見大老爺和大太太正笑著逗弄兔子,當她不存在一樣。金釧尷尬的站在原地,咬著下唇,不知該進該退。
小紅端著茶進門,瞧見屋地中央的金釧,笑道︰「你還不快去回了二太太,我家老爺太太不都說了麼,不去了。」
金釧恍然,愣愣的點頭,慌忙的快步退下。金釧嚇得一路跑出來老遠,才敢停下來正經的喘兩口氣。別瞧啦大老爺大太太那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偏偏迫人的厲害,她在那屋里的時候差點嚇得把自己憋死。
金釧拍拍胸口,緩了許久,方回到王夫人那邊回報。
王夫人等的有些急了,又見金釧是一個人回來的,不等金釧回報,就訓斥她道︰「可是路上貪玩了?」
金釧忙搖頭意欲解釋,可又不知道怎麼解釋。難道她要說大老爺太太早回了自己,是自己傻了,不曉得告退,在屋中央站了半天?
王夫人蹙眉︰「也別解釋了,看回頭怎麼收拾你。叫你去請人,人呢?」
金釧忙表示大太太在休息,不方便來。
王夫人看眼賈母。賈母笑道︰「那就改日吧。」
王夫人轉而冷眼瞪金釧︰「你倒說說,你去的時候她在干什麼?」
「這……」金釧懼于大太太和大老爺的威嚴,有點不太敢說。王夫人氣急,恫嚇她幾句。金釧這才吞吞吐吐的回道︰「嗑瓜子,逗兔子。」
王夫人面色突然坦然了,轉而委屈為難地看向賈母︰「您看這?」
賈母氣得拍腿,臉色赤紅。心想她二兒媳好歹也是王府的尊貴千金,以前也是糊涂犯錯過,可最難得的是能知錯就改。一個出身高貴的千金小姐,能屈尊抹去顏面的主動賠錯,真真是難得之舉,擱誰都該舍個面子。賈母自己就是這樣出身的,就因做不到這一點,所以還是十分佩服王夫人這樣的。既然佩服,就會心生同情,同情了也就偏袒了。更何況此時寶玉听了這些,也有些不忿,抹起眼淚鑽到王夫人的懷里,可勁兒的跟王夫人賠罪。
「是我不懂事兒,硬要留下來陪老祖宗不去書院的。大伯母必然生了母親的氣,是我給母親添麻煩了。我這就去求大伯母,跟她老實的賠錯。」
探春原本老實的坐在一邊看戲,忽听寶玉此言,心中月復誹︰昨兒個還說他回來是為了和她們這幾個姐妹相聚,今兒個倒又變成是特意陪老祖宗了。探春暗暗地 一眼寶玉,心中不大爽快。
好一個嘴巧的寶二爺!
「哪是你的錯!」賈母高聲道,心疼的拉寶玉入懷,轉頭生氣的跟鴛鴦道,「你去,就說我老婆子親口請她過來!勞煩她停一停嘴,少嗑那麼一會子瓜子,請她屈尊來見一見我!」
鴛鴦忙應聲,去了。
王夫人見狀,眉眼都舒展開了。這一局還沒開場,她已然勝了一半。
邢氏正要預備歇息,忽听鴛鴦來了。見她雖然一進門笑眯眯的,可眼色不大好,邢氏料知出事兒了。
邢氏懶得動彈,直接問︰「什麼事兒,盡管說吧。」
鴛鴦機靈的瞧了瞧那榻上的黃梨木的矮腿四角桌,果然還有沒嗑的瓜子。
邢氏順著鴛鴦的目光,了然于心。
賈赦才打發走一個上門送禮的同僚,帶人提著好茶進來。賈赦瞧見鴛鴦在,笑了笑,問她是不是老太太有什麼吩咐。
鴛鴦給赦老爺行了禮,遲疑了下,方開口道︰「二太太想擺酒給大太太賠罪,老太太听了很高興,叫我來請人。」
鴛鴦極為聰明,沒有學著老太太的原話。那樣實話實說只會加深老太太和大房之間的矛盾。鴛鴦是見證了這兩年來榮府的改變的,心里佩服著大太太的手段和管家的能力。誰是誰非,她瞧得清楚,可老太太偶有糊涂的時候。她這時候就該起調和矛盾的作用,斷不能加大老太太與大房之間的誤會。
賈赦听了,可不大信,特意瞧一眼鴛鴦,輕笑一聲。
鴛鴦听著這一聲冷笑,心里嚇得不禁哆嗦一下。
邢氏微微勾起嘴角跟鴛鴦道︰「原來她請我的時候,老太太也在場。是不是那小丫鬟回話了?老太太听了之後,才現巴巴的叫你過來催的?」
鴛鴦遲疑的點頭,稱「是」。
邢氏又笑了,「瞧你這副為難的模樣,我就知道老太太的原話必不會是你說的這樣。」
鴛鴦不說話了,垂頭,算是默認了邢氏的話。
「也罷了,我就去一趟。」邢氏掀起蓋在身上的貂絨被,在嬌紅的攙扶下起身。
鴛鴦驚詫的望著邢氏的肚子,這才悔恨起自己的失職來。才剛光顧著听二太太和寶二爺的鬧騰,腦子亂哄哄的,倒忘了大太太眼看臨盆這種大事兒。
鴛鴦自知大錯,跪地認罪︰「求太太別去了,我這就去跟老太太解釋。您如今身子重,可不好再折騰了。」
「沒什麼的,前兒不也見了她老人家了嗎。可能有人覺得我還動彈的得了,不去就駁了人家的面子呢。咱們做小輩的,哪有叫老人家生氣的道理,也罷了,走一趟。」邢氏冷言道,隨即叫鴛鴦起來。
鴛鴦頭上滲出一層冷汗,歉疚的看著大太太,不知如何是好。她轉即想起賈赦,求大老爺勸一勸她。
賈赦蹙起眉頭,扶住邢氏,問她︰「你能行麼?」
「大夫不也說麼,適當的走一走,無礙的。若是我真在路上臨盆了,你麻利的叫人過來給我接生就是了,也沒什麼危險。」邢氏小聲笑道。
賈赦點點頭,轉而跟鴛鴦道,「走吧,我也去,正好見識見識那些‘有理’的人!」
大房的住處不如二房榮禧堂來的端正,榮禧堂坐落榮府的正中央,去哪兒都近且方便。邢氏與賈赦住的偏,去賈母哪里時,還會路過榮禧堂附近。就在這時,邢氏突然覺得月復痛。眾丫鬟慌了,忙攙扶著邢氏回去。
鴛鴦阻攔道︰「那麼遠,路上再疼起來可不好辦。」
賈赦抬頭瞅著不遠處器宇軒昂的榮禧堂,恨道︰「既是她請咱們倆的,就去她的住處!」
賈赦說罷,眾丫鬟就在鴛鴦的引領下忙扶著邢氏去了榮禧堂正房。這邊丫鬟們不忘去大房通知產婆過來,也有去請大夫的,通知賈母的。
鴛鴦沒走,心想已經有人知會了賈母,而這件事或多或少是有她不負責任的傳話的緣故,必要留下來看管幫忙的。
得幸賈母的住處與榮禧堂不遠,賈母趕到的時候,邢氏羊水剛好破了,產婆也及時趕到了。
賈母在兒子萬般冷漠責備的注視下,才恍然想起自己所犯的錯誤。她竟一時糊涂,听信了二兒媳與寶玉的糊弄,倒忘了眼看就要臨盆的邢氏不方便折騰。
賈母氣得,上去就給王夫人一巴掌︰「惹事精,瞧你作的妖!」
王夫人本就嚇得不行,被賈母這一巴掌打的發懵,腦子天旋地轉的。她心中羞憤難當,亦是不敢面對賈母和賈赦,所幸一翻白眼,裝暈了。這功夫丫鬟們全都一心撲在了生產的大太太身上,沒人注意王夫人。她這一倒,唯有身邊的寶玉瞧著了,急忙要著王夫人,卻因手慢,只抓住王夫人的衣袖,沒攔住,反叫王夫人頭先磕了地。「咚」的一聲,磕得不輕。王夫人冷吸口氣,心里還沒來得及罵寶玉,腦子一偏,這回徹底暈了。
賈母剛才忙于問候產房的情形,听見動靜,這才關注到王夫人暈倒了。她恨恨的眯起眼楮,也沒露出什麼關心的表情,冷冷吩咐丫鬟把她抬走。正房已經被佔著了,丫鬟們只好把王夫人挪到廂房去。廂房條件差了些,這會子又是倒春寒,床鋪又冷又硬。丫鬟們都隨著賈母的態度,不大愛管王夫人了,把人抬到床上,就忙著去張羅幫忙大太太生產的事兒。屋里頭只留下了平日伺候王夫人的倆丫鬟,金釧和銀釧。
倆丫鬟見賈母也沒有請大夫的意思,料知王夫人也不過是心急眩暈,一會兒就能緩過來。倆丫鬟倒也沒怎麼上心,隨意扯了厚重的棉被給王夫人蓋上,就跑屋外去圍觀大太太生產的情況。
邢氏上了年紀,又是頭胎,生產自然會艱難些。她素來是個好強的人物,縱是對生子沒有經驗,心有恐懼,還月復痛的要命,仍是倔強的不肯高喊一聲疼。即便是疼大了,她也是隱忍著低吭幾聲。
賈赦在外頭火急火燎,忙乎的直轉圈。賈母見他如此,也不好在屋子里等著,陪著他一同在外面站著。
賈赦越是听不到屋子里媳婦兒的動靜,越是擔心。他以前也曾見識過王父後宮妃子如何產子的,那個不是叫聲震天,怎麼到她媳婦兒這悄悄地?
賈赦愈發擔心,認定是邢氏這一折騰傷了元氣所致,憤怒的跟賈母道︰「今兒個她若有個好歹,咱們這一家子也都甭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趕上——
感謝愛狐狸的穎扔了一個地雷,止殤扔了一個手榴彈麼麼噠,讓你們破費啦~~O(∩_∩)O
下章就有小寶寶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