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些日子以來,公孫訣雖然被要事纏身,但「食為天」的一切動向皆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囑咐白狐「看好」,一旦有什麼「異動」,馬上飛鴿傳書給他,因此簡彤被誣陷下獄的事他了如指掌,但他決定先給司馬綠芸這個官家大小姐一點教訓——公孫訣不動聲色的誘使司馬綠芸跟他打賭︰簡彤是否會為了活命而下跪求饒,賭注就是簡彤的自由和倒貼一千兩銀子給「食為天」。
平日里頤指氣使、被人捧在手心、頭腦簡單的司馬綠芸心想這是個羞辱簡彤的大好時機,豈肯錯過,因而很爽快就答應了下來。哪知事情非但沒朝她期望的方向發展,反倒被簡彤在牢里嬉笑怒罵了一番,還得倒貼一千兩銀子,這讓她又氣又恨又莫可奈何,只能把滿腔怒火咽回肚子里。
「我這就去跟衙門說一聲,讓他們放了你,」司馬綠芸冷冷瞥了簡彤一眼說,而轉向公孫訣的時候一下子又變回楚楚動人的笑臉,「公孫公子果然神機妙算,小女子願賭服輸,我這就回去差人拿一千兩銀子親自送往‘食為天’,告辭!」
走前,司馬綠芸還不忘瞟簡彤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說︰咱們走著瞧!
不到半個時辰,一個差役進來說「簡彤,你可以走了。」
「謝謝。」這是簡彤走出衙門對公孫訣說的第一句話。
「哦,眼楮長在頭頂上的簡姑娘也會跟人道謝,」簡彤已月兌離險境,公孫訣早把之前的擔憂拋之腦後,又開始嘲弄她,「真不容易。」
「我是替‘食為天’感謝你,不是我自己,」簡彤雖然心里感激他的及時出手,且干得還很漂亮,但嘴上還是不客氣的表示,「我本人並不欠你什麼,所以你請好自為之。」
「好一張利嘴!」公孫訣淺淺一笑,髭須向上一撇道,「在下心服!」
到了「食為天」門口,簡彤見一切如常,方才放下心。
史香蘭見簡彤走進店里,不敢相信自己前腳才走出牢房沒多久,隔沒多久簡彤後腳就跟著回來了,迎上前問個究竟,簡彤老大不情願的朝身邊的公孫訣努努嘴,意思說「都是他」,史香蘭心領神會,笑得樂不開支——
「謝公孫公子仗義搭救,小店什麼都沒有,只有吃的,不介意的話,讓小彤給公子做一頓愛吃飯菜的,如何?」
公孫訣一听,求之不得,像個饞嘴的小伙子似的看向簡彤說︰
「在下有陣子沒吃到簡姑娘做得涼面了,可不可以……」
簡彤本想質問公孫訣為什麼又忘了曾經告誡他的不得食用涼面一事,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問史香蘭是否還有做涼面的食材調料,史香蘭說有,她二話不說走進廚房,開始忙活,史香蘭和煙翠在一旁幫忙,公孫訣則找了好座位,舒舒服服的坐下等著「飯來張口」。
半小時後,簡彤和煙翠端著涼面和一個竹筒飯上桌了,她坐在公孫訣旁邊的位置,煙翠坐在簡彤對面。
「簡姑娘,這是……」公孫訣指著桌上那盤不同于上次的面食問,「因何只有面沒有湯?」
「公子,小女子既然知曉你脾胃虛寒,不能吃冷食,自然不能盛上對你身體有害的食物,」簡彤固執的說,「但這涼面又有別于上次的湯面,公子可放心食用。」
「說來听听,這涼面還有典故不成?」公孫訣用筷子夾了些面條入口,咀嚼著連連點頭,「好吃,夠味,簡姑娘快說說這面叫什麼名字?」
「這叫蒸面,也叫‘夫妻涼面’,」簡彤淡淡的解析,「相傳唐朝武媚娘入宮當武昭儀之前,曾有個青梅竹馬的情郎名叫常劍鋒,兩小無猜,出門游玩時經常會到一家店吃刀削面,久而久之便與店家混熟了,于是便向店家詢問這涼面的做法和經驗,店家非常慷慨的向他們傳授了做涼面的方法,並且還給了他們許多試著做涼面的機會,終于有一天他們用米漿研制成了一種柔軟可口、綿韌不粘的涼面,武媚娘和劍鋒高興的抱成一團,削面店師傅見此情景,便打趣這對小**說‘要不這面就叫夫妻涼面吧’,」簡彤說到這不知為何羞澀的一笑,她頓了頓,繼續道,「恰巧那天又是武媚娘的生日,‘夫妻涼面’就這樣誕生了。由此傳開,成了當地人們愛吃的名食……後來武媚娘去了長安,她與常劍鋒雖終未能結成夫妻,但‘夫妻涼面’卻被流傳了下來。」
「真沒想到簡彤姑娘不但廚藝好,還對其中的飲食文化有這麼深的了解,你講的這典故好極了,」公孫訣一臉的佩服和欽慕,「對于我這種好吃好喝的人真是一種美得享受,但不知這面既稱作涼面,吃到嘴里卻有一種淡淡的溫熱之感。」
「這還不是簡彤考慮到公子的脾胃,」煙翠搶下話頭,快人快語的笑說,「本來面條撈上來以後要將熱氣徹底晾干或以蒲扇扇除,吃到嘴里才有‘涼’的感覺,可是既然公子的胃不好,就不能吃冷食,于是簡彤就沒加煮涼面的泉水,且想辦法保留了余溫,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
「在下對于簡姑娘的細心呵護感懷之至,」公孫訣壞笑著勾起唇角,有意夸大簡彤的用意,戲謔的說,「我會謹記于心的。」
「公孫訣,」簡彤柳眉一挑,粗聲粗氣的說,「吃你的飯就好,哪來那麼多廢話?這麼多飯菜還堵不住你的嘴!」
煙翠捂嘴而笑,之前還有說有笑的,這會兒就吵架了,還不待她開口勸說,簡彤起身要走。公孫訣卻拉住簡彤要她坐下——
「公孫訣有口無心之玩笑,小姑娘何至于如此計較,」他陪著笑臉,「在下對于簡姑娘講解的飲食文化甚為喜愛……」他指著桌上的一個竹筒飯問,「那這個呢?」
「這叫‘竹筒飯’,」簡彤氣消了點,但還是沒什麼好臉色,眼楮盯著桌面上某個點,機械的動著兩片嘴唇說,「里面加了些花生、紅棗、核桃仁、小豆、松子,板栗等健胃的堅果……本來應當與粥一同熬煮健胃效果更好,但公子是習武之人,且時常要四處走動,喝粥只怕填不飽肚子容易犯餓,就做成了干飯,但也是軟的,記住細嚼慢咽……」
聞言,就連煙翠都對簡彤投去艷羨的目光——懂得好多,而她除了會簡單的炒菜做飯外,壓根就沒想到這麼豐富細致的一層。
公孫訣正听得入迷,忽然不知從哪冒出來三個手提袋子的黑衣人闖進店里,防不勝防將袋子里沙子、蛤蟆、蠍子等胡亂倒向食客的桌子上,甚至盤子和碗里,客人們驚叫著慌忙起身逃離桌子,「食為天」飯堂頃刻間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