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貴婦 第八十七章 感應

作者 ︰ 月若兮辰

遠在大岳邊境營帳內的寧王,連打了三個噴嚏,在他身後的大布上,是個大大的「帥」字,時值八月,大岳境內酷暑難耐,但在邊境卻四季如春。

「是誰把本王惦記成這樣,」寧王兮瑞用手巾抹了抹鼻子,調侃的笑道。

「我猜是簡彤姑娘惦記著王爺。」公孫訣深如鷹潭的眸子里中閃過簡彤俏麗可人的模樣,他揚起優美的唇型戲謔的說。

「哦,是嗎?」兮瑞知道公孫訣在開玩笑,但還是順著他的意思繼續,「何以見得?」

「寧王想想今天是幾月幾號?」公孫訣不動聲色的問。

「八月初十,怎麼了?」寧王好奇的反問。

「那距離我們大岳朝宮廷中一年一度的御膳競賽還有幾天?」公孫訣眼角已有了淡淡的笑意——原來他並沒忘記簡彤想要參加御膳競賽的事,且一度都在尋找適當的時機對寧王說,今天是個好機會。

「今年定在十月,距現在不到兩個月。」兮瑞不假思索的回答,後一看公孫訣一臉的‘內容豐富’,不滿的丟去一個眼色,「我說公孫訣你有什麼話就快說,不要扭扭捏捏像個娘們兒。」

「寧王,簡彤對烹調美食有著特殊的喜好和研究,」公孫訣不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的說,「她深知宮廷至御膳競賽是難得一見的考驗和展示自己廚藝的機會,因而非常期望參與。」

「那就讓她參加,」寧王隨口就說,忽然意識到什麼,桃花眼眯起,微抿赤唇,「本王明白你的意思了,」他緩緩開口,「簡彤不是宮女。更不是御膳廚房的,沒有資格。」

「正是,」公孫訣微一頷首,抬起手輕觸唇上的髭須淡定的說。「王爺可有法子破這個例。」

「這……」兮瑞從案後起身走到案前,英挺的眉峰蹙著,語氣中頗感無奈,「公孫訣,你是知道的,御膳廚房伺候的是皇帝,因此……不歸我管。」

「王爺,就沒什麼辦法能說服皇帝破例一回?」公孫訣嘴上說的慢吞吞,心里卻直打鼓,因為他清楚寧王的顧慮。以及權力所限。

「倘若沒發生上次捉奸一事,本王還能去說說,」寧王在帳內來回踱步的說,「但如今情況完全不同,皇帝表面對我一如既往的信任。內心早恨不得將我大卸八塊了,你看這次邊境之戰,他明知形勢有多麼凶險與不利還讓我掛帥,不是要我去送死是什麼?只是嘴上唱的好听說本王‘能征善戰、委以重任’罷了,這個時候去向皇帝提議無異于異想天開。」

公孫訣沒想到這其中還牽扯到這麼多復雜的東西,原以為以寧王在朝野中的威望,要他開個口破個例應該不是難事。現在看來是他想的過于天真了?

「照這麼說,簡姑娘是注定要失望了,」公孫訣垂下眼楮,臉上的玩笑和戲謔消失的無影無蹤,他耷拉著臉自言自語的說,「這可怎麼辦?」

寧王少見公孫訣這般垂頭喪氣。本想調侃幾句,卻見左後衛一臉凝重的走進帳內,當即斂了神色。

「寧王,大事不妙,皇帝以國庫緊張為由。切斷了與我們這兒所有的糧食軍餉的供給,另外,」左後衛深吸一口氣,不敢正視寧王那雙因驚愕而瞪大的桃花眼,「據前方探子得報,司空闋已于昨夜帶領他的部將潛回滄州……」

公孫訣心下大驚,但面上仍很鎮定︰

「左後衛,你的情報屬實嗎?」

「公孫公子放心,前方探子都是寧王一手栽培出來的,不會有誤。」

「豈有此理!」寧王背對著公孫訣和左後衛,勃然大怒的猛擊幾下面前的書案,粗噶的嗓音凝結著激昂切齒的情緒,「這就是本王一直隱忍退讓的結果嗎?這就是本王的親人!」兮瑞回頭,看了左後衛一眼,「我們糧草還可用多少時日?」

「不足七天。」左後衛道。

「是不是還有比這更壞的消息,你給我一次性說清楚。」寧王眼看左後衛閃爍不定的眼神,驚慌失措的神情,心中涌起不祥之感,他挑起劍眉強作冷靜的問。

「皇帝下令,將各個隘口封鎖,阻止寧王進入滄州京城。」左後衛戰戰兢兢的拋出重磅炸彈。

兮瑞眉峰猝然擰起,桃花眼微眯嘴角抽動幾下,看了左後衛一眼道︰「你辛苦了,先休息去吧。」

「寧王,我們……」左後衛欲言又止。

「本王自有主張,有什麼事會通知你。」

待左後衛退出帳外,寧王松開拽緊的拳頭,公孫訣這才開口道︰

「王爺,想來這一切絕非偶然,一定是蓄謀已久。」

「這還用說,」兮瑞眼楮直視著營帳入口,唇邊扯出一絲冷笑,眸底迸射出令人膽寒的光芒,「不過想弄死本王的人還沒出世呢。」

「那寧王打算怎麼做?」公孫訣進一步問。

「置之死地而後生!」兮瑞含著自信的冷意吐出一句話,隨即揮手讓公孫訣至跟前,在他耳邊如此這般一番,公孫訣連連點頭。

「一切就拜托公孫老弟了。」寧王最後直視著公孫訣說,「記住,成敗在此一舉,切不可因小利而忘大義。」

「明白,」公孫訣輕一頷首的告辭,「我這就去,還請王爺在此靜候,若有什麼突變,定當差人快馬來報。」

在慕容楓的勸慰和開解下,簡彤去了公孫訣的天香樓,重新當上了小廚子,與煙翠又相聚到了一塊,兩人都很高興,至于仁和藥堂,她提起來心中還是會隱隱作痛,但既已下定決心從此與李家撇清關系,再無瓜葛,還牽腸掛肚什麼呢?慕容楓像從前一樣充當著守護的角色,白天大部分時間會在天香樓,與簡彤商討食療養生,晚上則回自己的住處就寢,第二天再來。

一天夜里,天氣悶熱,蚊子滿屋飛。弄得簡彤輾轉難眠,她感嘆還是現代的生活要來得方便和舒適,沒空調,風扇一開也能解決掉驅熱趕蚊的問題。她拉上同樣無法入眠的煙翠到樓下乘涼,兩人坐在廳堂的櫃台後面,手搖著折扇聊天。

「簡彤,你到現在還不肯原諒你哥嗎?」這問題是自從簡彤回到天香樓,煙翠不止一次看到她倚著門框望著對面門發呆,于心不忍的想開解她,「既然那麼思念,為什麼不回去看看?反正就在對面,很近啊。」

「煙翠,這不是路程遠近的問題。是決心,」簡彤因心情沉重而斂了笑容,「我既已決定與李家從此一刀兩斷,又何苦再藕斷絲連,相互糾纏呢。」

「可我听說——」煙翠頓了頓。停止搖扇道,「李郎中最近好像病了,病得很重,兩天沒吃東西了。」

簡彤那一刻心的沉重,好比貨車卸貨時把貨從車上往地面一仍時所發出的聲響,那動靜大得足以令讓她再心碎一次——她早察覺出不對勁了,李時桐幾天都沒露面。只看到史香蘭或小孟在門口朝她這邊張望。

「玉兒嫂子會照顧他的,」簡彤隨即就想到了凌玉兒,淡笑道,「她比我細心的多。」

「都是那個老太婆,」煙翠厭惡的皺起眉頭,氣鼓鼓的替好友打抱不平。「要不是她,你和李大哥準能在一起。」

「不只是她的緣故,」簡彤搖搖手中的扇子,訕訕的說,「我也不願為妾。」

「這是為什麼?做妾又什麼不好?」煙翠小有意外的問。

「那煙翠說說做妾又有什麼好?」簡彤巧妙的把問題又拋了回去。

「這……我也不曉得怎麼說。」煙翠愣住,眨巴幾下眼楮,好一會兒才道,「只是感覺如果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管它是正室還是側室呢。」

這下輪到簡彤說不出話了,她得承認好友說的是「真理」,但這「真理」卻沒法用在她身上,因此「吃苦受罪」也是活該,再者,她實在沒法跟好友科普千年後現代人的情感觀念,那準會被人當成怪物,就好比煙翠到現代去給人科普「一夫多妻」那簡直形同作死。

這時,天香樓門外傳來一陣急切的敲門聲——這會兒都打烊了,會是誰呢?

「小彤,我是玉兒嫂子,你睡了嗎?」

凌玉兒!簡彤和煙翠相互看了看,只听又傳來凌玉兒像要哭出來的叫門聲︰

「小彤,小彤,你如果沒睡就開開門好嗎?相公他,相公他……」

簡彤一驚,趕忙走出櫃台去開了門,一見面凌玉兒就掉了眼淚,話說的斷斷續續,簡彤听得半懂不懂。

「嫂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哥怎麼了?」簡彤扶著凌玉兒的胳膊,急急的問,「你先別哭啊,嫂子。」

「相公他病得很重,一直昏昏沉沉的在喊你的名字,說他對不起你,小彤,你跟嫂子回去看看他好不好,我知道他這些天最想見的人就是你,可你一直避而不見,他快愁死了,又不敢冒然來見你,所以郁結不發,因思成疾。」

凌玉兒還告訴簡彤,本來昨前兩就要來找她,哪知李老太堅持不讓去——她認為兒子不過是內疚外帶點思念,時間長了就沒事了。不料這時間一長非但沒有「治愈」李時桐的心病,反倒直接讓他臥床了,老太太一看這形勢慌了神,再一看昏睡中的兒子嘴里一直在念叨簡彤,當下再顧不得顏面和敵意,讓凌玉兒去把簡彤找來。

簡彤跟著凌玉兒進了仁和藥堂後院的西廂房。

一進門,簡彤一眼看到躺在床上形容消瘦的李時桐,心疼的叫了一聲︰「哥。」

李時桐听到聲音,緩緩回頭,蒼白臉上浮出一絲笑意,拼盡氣力似輕喚道︰「小彤,是你嗎,彤彤……」

簡彤一直克制的情感在面對李時桐的病體和呼喚時再也無法冷靜,千頭萬緒排山倒海般的向她心頭涌來,她不顧一切的撲向李時桐的床前坐下,握住李時桐的手,心如刀割︰

「哥,你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樣的呢?」

李時桐費勁的坐了起來,抽出手覆上簡彤的臉,輕輕摩挲著︰「小彤,哥對不起,把你打疼了,是不是?」

「是小彤不好,不該頂撞老人家,哥哥教訓的是。」簡彤鼻子一酸眼圈泛紅,有哭的沖動,卻沒有眼淚,「哥,我不怪你。」

「傻丫頭,」李時桐伸手撫了幾下簡彤的頭,疼惜的說,「小彤,這是‘感應’嗎?之前我還在念叨,你這會兒就出現在我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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