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洞里的火著起來，慧真把凍成冰疙瘩似的雙手塞進去在火上烤了烤，「快過來烤火，」她轉向明空，「熱呼呼的，快來。」她說著伸手拽明空。明空虛意的掙扎了下，終是屈服了，說是為慧真屈服，不如說是向寒冷屈服了。她彎腰把手放在火焰上烤，冰凍的手被火焰溫溫柔柔地包裹著，那暖意便沿著手臂直浸潤到了胳膊，于是，凍得抽搐成一團的心房也似要舒展開了似的。慧真見明空對著火焰眉開眼笑的，知道她是凍壞了的，忙往邊上挪了挪，把炕洞前的大部分空間都讓給她，還溫柔地提醒說︰「你把靴子也月兌掉，烤烤腳。」
明空的腳也是凍得沒有知覺了的，經慧真的提醒，依言站起來一只手扶著炕沿，一只手月兌下右腳上的靴子，把腳伸進炕洞里去烤，雖然姿勢有些怪異，情形有些粗俗，不過她這個先皇的才人再也顧不得形象了。在寒冷的冬夜，火果然是個好東西，慧真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個冷若冰霜的矜持的女人在火焰前變成了溫順可人的小女人，她也開心了，借著火光，在屋子里四下觀望，屋子著實破舊了，牆上的泥皮大片大片的月兌落，露出里面的泥磚來，屋子靠里牆一溜擺著四只紅漆木箱，是宮里配的，每位宮里出來的嬪妃都有，桌子椅子也都配的有，唯有不同的是她這里有一個裝滿書的書櫃，幾乎佔滿了一面牆，慧真發現靠窗放著一把黑漆椅子，過去把椅子搬過來放在明空身後，憐惜地說︰「你坐在椅子上，把那只腳也烤烤。」
溫暖使得明空臉上浮現舒心快意的神情，又不好意思獨佔著火焰，轉臉瞅著慧真，小聲問道︰「你不烤？」
「不烤，我來回跑了這半天，全身都熱了。」慧真說著拉扯明空讓她坐在椅子上。
明空坐下，滿心歡喜，月兌掉左腳上的鞋子，雙腳並著一起塞進炕洞里，只一會會，又退出來，笑著嚷道︰「要烤熟了。」竟是小女兒情態畢顯，慧真登時生出一腔子的柔情，微笑著看她。明空笑時，雙唇向上彎起，昏黃的火光映照著她那一對長睫毛如兩只小蝶，撲稜稜上下翻飛，看向慧真的眸子如一雙黝黑的星星，閃閃發光，有點純真又有成熟。慧真看著，禁不住真心實意地贊美說︰「你好看！」
明空習慣于被人夸贊。她一向淡然處之，但這次，也許是吃得飽了，也許是烤得暖了，總之，心情大好，向著慧真嘻嘻一笑，「豈止是好看。」
慧真被她的笑感染了，也笑著問道︰「還有甚麼？」
「很多！」
「很多甚麼？」
「成熟，睿智，空靈，淡定等等……」
「出家人都這樣。」慧真見她如此說，倒像是相識了幾年的好友似的，用熱絡的朋友間的口氣道︰「你想想哈，不空靈，能看透塵世？不睿智，能放下塵世？不淡定，能遠離塵世？」
就憑慧真這幾句話，明空已知道慧真並不像她認為的那樣簡單與無知，一種棋逢對手的快感與激動讓明空脈搏加快了速度，想回擊，睇眼慧真，又收回鋒芒，只溫柔的低聲說︰「快加樹枝吧，火要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