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歆心里咯 一跳!六皇子?齊隕覃?和鹽商勾結販賣私鹽?
想到齊隕覃陽春白雪,溫柔如水的模樣,沈映歆不太相信,這真是他做的。
齊隕覃匆匆趕到了御書房。
「兒臣叩見父皇!」齊隕覃跪在金磚地上。
齊振宵卻久久沒有喚起他。御書房內靜寂如謐,似乎連冷汗淌落在地上的聲音,也能听見。
齊隕覃不敢站起身,也不敢抬頭,只是一動不動跪在金磚地上。還好御書房里燒了炭火,他並未感覺到寒意。
齊振宵用朱砂筆批了一份奏折,才抬起頭來,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道,「朕真沒看出來,你的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越來越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齊隕覃後背一僵,只听見他清澈的聲音道,
「父皇!請父皇明示!兒臣謹恭受訓!」
「哼!」齊振宵冷哼了一聲,道,「靖州巡撫上奏,靖州知府龔如海,與鹽商勾結,販賣私鹽,而查到最後,竟牽扯到你的身上來了!難怪前幾日,朝中曾有人和朕說,你的府邸近日不斷翻修,如今竟已到了富麗堂皇奢侈的地步!眾人都在議論,你翻修府邸的銀兩皆從何而來?沒想到,原來你的這些銀兩,竟是如此得來的!」
齊隕覃跪伏在地上,聲音不高不低,不急不躁道,「請父皇明察!兒臣從未做過勾結靖州知府及鹽商之事!」
「哼!」齊振宵嫌惡地望了他一眼,「朕早知道你會這麼說!」
望著他嫌惡的目光落在齊隕覃的背上,沈映歆眸光微動,心里竟有一絲牽扯的微痛。因為齊隕覃的母妃不受寵,娘家也無後台背景,齊振宵對這個兒子,一向采取忽視的態度。
也難怪接到奏折,齊振宵不分青紅皂白,就召來齊隕覃訓斥一頓。
只是沈映歆也覺得詫異,若此事齊隕覃真是被冤枉的,那他那些翻修府邸的銀子到底是從何而來的呢?而且,若他是被冤枉的,那必定是被人陷害了!齊隕覃在眾位皇子中,一向溫柔如水,與世無爭,誰會想到要去陷害他?
「父皇…」齊隕覃也察覺到了齊振宵的態度,語氣微微一頓。
「行了!」齊振宵不耐煩打斷了他道,「此事朕沒有拿到朝堂上去說,就是因為朕念在與你母妃的情分上,才有意將此事壓下來!」話鋒一轉,又凜冽道,
「但是,你勾結鹽商販賣私鹽的銀子,一定要如數上交國庫!不得私吞一兩!否則,朕絕不心慈手軟!」
沈映歆以為他還會爭辯幾句,沒想到他只是恭恭敬敬道,「是!父皇!」
齊振宵望了望沈映歆,「你隨他去,親自監督他將所有銀兩上交國庫,再回來向朕復命!」
「是!」
沈映歆隨同齊隕覃走出了御書房。
風雪飄搖,齊隕覃走在她的前方。雖然他腳步極慢,似乎一步一步都很小心,警惕腳下融化的雪水打滑,但是沈映歆並沒有催促他。
走到玉階台上,遠方的天地盡入眼中,一身白色的齊隕覃,忽然停下了腳步。
沈映歆也在他背後默默地停下了腳步。
「沈副將!」齊隕覃目視遠方,卻對她道,
「你說,天賦異稟和命中注定,到底誰更有優勢?」
沈映歆望著他的側臉,見他蕭索的目光中透出一絲迷茫,腦海里霎時浮現出一句話,她月兌口而出,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齊隕覃全身一震,他驀然轉過頭來,緊緊地盯視著沈映歆。
沈映歆一愣,雖然他的臉依然溫潤如玉,他的眸子依然清澈明晰,可是他眸子里熠熠閃爍,帶著一絲堅定和霸氣的光芒…卻是她從未在他眼中看到過的!
這個男人,他的內心真如他表面上所表現出來的一樣麼?也許…不盡然吧!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齊隕覃喃喃地重復了一遍她的話。
雖然有的人一生下來,命中注定就是天之驕子,會成為未來的王者!可是命中自有劫數,誰也不知道,他的命運到底能不能堅持到最後;而天賦異稟的人,雖然沒有命中注定的優勢,歷盡波折,卻仍然看不到前方的曙光!但是他的聰明,他的智慧,他的手段是無窮無盡的,也許有朝一日,他就能靠自己的努力和堅持,掙月兌束縛,成為一個別人意想不到的,傲視群雄的王者!
「我明白了!」齊隕覃點了點頭,深深地望著她道。雖然這番道理他早就懂得,但是從她口里說出來的這八個字,實在分量太重,太震撼人心了!
「謝謝你,沈副將!」齊隕覃的聲音輕柔,而他的一雙眸子更是溫柔如水,似乎要將沈映歆淡漠的目光融化了。
沈映歆聳了聳肩,其實…她好像什麼也沒說吧!
回到府里,齊隕覃將沈映歆邀請到花廳落座。
剛剛坐下,一道淡淡的花香自門外撲鼻而來。
下一刻,一抹縴細的淺綠色身影從門外飄了進來,一見到齊隕覃,便嫣然一笑,美目間流露出一絲掩飾不住的喜悅和愛慕,
「六皇子!你回來了…」
齊隕覃溫柔地點了點頭。她往前走了一步,這時才發現了坐在椅子里的沈映歆。
她遲疑道,「六皇子,這位姑娘是——」
齊隕覃道,「青蘿,這位就是禁衛軍副將沈副將!」
沈映歆淡淡望過去,只見這位青蘿姑娘,雖然衣著素淨,卻掩飾不住她的天生麗質;雖然她身上的衣服近似侍女裝扮,而且手中還端著茶盅,但是從她的美貌和氣質來看,一點都不像一位地位卑賤的丫鬟。
隨後听了齊隕覃的解釋,沈映歆才明白了。
原來這青蘿,原是前朝翰林院負責修編史書的青大人的孫女。後來因為編撰的史書內容得罪了先皇,引起先皇龍顏大怒,青大人一家都被滿門抄斬了,只剩下青蘿這一個孫女。
齊隕覃四歲時,一次在路邊遇見了落魄的青蘿,他見青蘿雖然在風雪中凍得小臉通紅,但一雙烏黑的大眼楮卻清澈明亮。
齊隕覃坐在華麗的馬車里,原打算擦肩而過。可是青蘿一直定定地望著他,不曾移開目光。
齊隕覃心里猛地一動。原本馬車已經駛離了青蘿的眼前,青蘿默默地低下頭。
忽然,青蘿眼角的余光,見到前方出現了一雙腳。她緩緩抬起頭來,卻和一雙溫柔如水的雙眸四目對視。
「你叫什麼?」齊隕覃溫柔道。
青蘿眨巴著兩只圓圓的大眼楮,脆生生道,「我叫青蘿!」
「青蘿?」齊隕覃重復了一遍,隨即柔聲道,「青蘿,你隨我走吧!」
兩歲的青蘿沒有多作猶豫,幼小的身體立刻站了起來,跟在齊隕覃的身後,同齊隕覃一起上了馬車…
如今十二年過去了,青蘿已出落得亭亭玉立,顧盼生姿。雖然這十二年來,她的身份都只是六皇子身邊的一個侍女,但是她不但氣質儼然不同于其他侍女,而且她冰雪聰明,常常伴齊隕覃左右,為齊隕覃紅袖添香。在六皇子府里,在其他人的眼里,青蘿更像是齊隕覃的紅粉知己,而不是一個侍女。
「奴婢見過沈副將!」青蘿立刻給沈映歆行禮,神色謙恭。
沈映歆點了點頭,「不必了!」
她不願和這女人對視。因為不知為何,這女人的雙眸,明亮得有些太刺眼了,刺得她心里微微不適!
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這女人雖然表面上對她恭敬有加,笑語嫣然,但暗地里,她卻敏銳地打探著她,審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