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畫晴心中一動……因為這是第一次,沈映歆稱呼她的名字,而不是「晴妃」!
她原以為這沒有什麼,可是突然听見她這麼稱呼自己時,她卻心中泛起一絲暖意,還有一絲酸澀。她的眼中迅速充盈兩顆晶瑩的淚珠,搖搖晃晃,仿佛兩池清潭,注視著眼前的沈映歆。
這一刻,在寒風肆意狂妄的呼嘯聲中,兩個女人的心,卻緊緊連在了一起……
沈映歆在秋棠苑住下後,齊隕墨似乎遺忘了她!不再宣召她,也從未踏入過秋棠苑一步。
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沈映歆心想,經過那天她給了他一巴掌,他的心中,一定恨死她了!
對一個男人,尤其是君臨天下的皇帝來說,君威比什麼都重要!可是她卻無視這個男人的君威,狠狠給了這個男人一記耳光!
他沒有當場下令殺了她,已經是最大的寬恕了!怎麼可能還會見她?
不知為何,想到這里,沈映歆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氣……
因為有姚畫晴雪中送炭的那張大額銀票,秋棠苑的這一年隆冬,過得倒算很平靜,也很順利,相安無事。
沈映傾,似乎也把她給忘了!沒有再來見過她,甚至沒有派一個人到秋棠苑來宣口諭……整個後宮的人,似乎都把她給忘了!忘得一干二淨!
沈映歆從不主動踏出秋棠苑一步,而月兒等人,因為擔心走出秋棠苑,會遭到其他宮女的奚落和挑釁,所以如果沒事,也不會踏出秋棠苑一步……再加上秋棠苑本身太過偏僻,所以長此以往,秋棠苑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秋棠苑里的人,對外面,甚至是後宮發生的事,都一無所知!
冬去春來,春去夏至……
一眨眼,天井里的天麗花已經凋謝了;天井里唯一的一株海棠樹,卻迎著春風發出了女敕芽。進入了夏天,整棵高大的海棠樹已是綠樹成蔭,郁郁蔥蔥,月兒總是在海棠樹下放一把竹椅,讓沈映歆坐在樹下乘涼……
坐在海棠樹下,陽光透過細小的樹葉縫隙透灑下來,一片光影迷離……沈映歆往往便在這一片搖曳婆娑,迷離的光影中睡著了……
天地如此安靜,時光飛逝,靜靜躺在竹椅上的那個女人,似乎沒有了過去,沒有了現在,也沒有了未來……
……忽然,模模糊糊中,沈映歆听見有兩個輕微的聲音在談論著,
「凌妃娘娘?現在哪還有什麼凌妃娘娘?現在是凌貴妃了……」
「啊?原來凌妃娘娘封為貴妃了?」
「可不是嘛!听說是皇後娘娘向皇上提出來的,冊封凌妃娘娘為貴妃……」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晴妃娘娘怎麼樣了呢?凌貴妃和我們姑娘沒有任何交集,倒是這位晴妃娘娘……對我們姑娘挺好的!」
「哎喲,你說晴妃娘娘呀?她更不得了了!皇上即將冊封晴妃娘娘為皇貴妃了……」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
「當然是真的啦!不過,因為現在朝中正是多事之秋,皇上每日都忙碌得焦頭爛額的,所以冊封皇貴妃的日期延後了,現在晴妃娘娘還不是皇貴妃……」
「朝中發生什麼事了?」月兒好奇地問。
另一個聲音的主人,似乎警惕地四下里掃視了一番,才壓低聲音對月兒道,「今年開春,皇上派出了沈將軍和涂將軍,帶著十萬大軍一直往南進攻,很快就攻破了南國等四個小國,四個小國的皇帝都向我們皇上俯首稱臣了……」
沈映歆眼瞼微動。
祁軍攻破了南國等四個小國?那麼,如今四個小國都歸納如祁國的疆域版圖了!這也意味著,放眼中原,只有祁國和柏國,一南一北,能互相抗衡!而未來,也只有這兩個國家的其中一個國家,能一統天下;其中一位皇帝,能成為天下的主人!
目前尚且不知,這個人到底是齊隕墨?還是南門琉燁?
只听月兒微訝道,「這麼厲害?可是,這是好事啊!怎麼又是‘多事之秋’呢?」
「咳!你們整日都呆在秋棠苑,不知道朝中局勢!如今在淮南一帶,六皇子已經打起了反旗,一路攻向京城而來了……」
沈映歆驀然睜開了眼楮,霍然坐起身來,
「你說什麼?!」
月兒和那人嚇了一跳,隨即立刻跪在地上道,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沈映歆冷眸掃了她一眼,道,「你起來!把話說清楚,六皇子真的造反了?」
那宮女裝扮的女子,忍不住一陣哆嗦,戰戰兢兢道,「是……是的!听說六皇子和七皇子都造反了!」
沈映歆心中一驚!既然這宮女提到了六皇子和七皇子,看來她說的都是真的!
沈映歆沉聲道,「現在局勢怎麼樣?難道皇上沒有派兵鎮壓?」
「有!皇上派兵鎮壓了,可是因為精銳部隊都跟隨沈將軍和涂將軍出征打仗去了,暫時還回不來,而且六皇子和七皇子的人,個個都好厲害,他們的大軍勢如破竹,很快就攻下了整個淮南……現在一路向京城而來,如今京城中人心惶惶,擔心六皇子和七皇子的人真的會攻破京城……」
沈映歆眸光一閃。她注意到這宮女所說的「六皇子和七皇子的人,個個都好厲害」。心中驚詫,齊隕覃和齊隕文,在短暫的時間內,到何處去招募來這些人的?而且個個還很厲害,難道……
沈映歆忽然想到了那個黑衣人神秘組織……難道齊隕覃和齊隕文,同黑衣人神秘組織沆瀣一氣,結成聯盟了?
想到這里,沈映歆驀然蹙緊了眉頭。
她知道,此時此刻的齊隕墨,一定心中焦慮,幾乎要愁白了頭……難怪冊封皇貴妃大典的事情也擱下了!如今誰還有心思舉辦這些事情?
那宮女飛快望了沈映歆一眼,又繼續道,「更可怕的是……听說皇上派出了沈將軍和涂將軍以及十萬大軍,進攻南國等國,那柏國皇帝,竟然趁人之危,派了一路軍隊,偷襲祁國……如今柏國已經攻破了祁國北方的函城……」
沈映歆心中一驚!南門琉燁的軍隊攻破了函城?!
此時,原本蹙緊了眉頭的沈映歆,心中越發焦慮不安。她想到,如今的齊隕墨是月復背受敵,被齊隕覃和南門琉燁包圍了……他一定愁死了……
沈映歆沉默了片刻,那宮女依然和月兒戰戰兢兢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沈映歆淡淡道,「你去吧!」
「是!」那宮女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立刻站起身來,打算一溜煙兒逃跑。
忽然,沈映歆出聲叫住了她,目光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問了一個同樣奇怪的問題,「你是哪個宮里的?」
那宮女臉色一僵,飛快抬頭望了沈映歆一眼,戰戰兢兢道,
「回娘娘!奴婢是凌雲宮里的……」
沈映歆眼中一道冷光劃過……隨即淡淡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那宮女立刻飛也似地離開了秋棠苑。
沈映歆轉過頭來,問月兒,「她怎麼到秋棠苑來了?」
月兒忙道,「前幾日奴婢在御花園里踫見了她,和她倒是挺合得來的,她對奴婢很好……今兒個奴婢又踫見她,她說想和奴婢說說話,所以奴婢就把她帶到秋棠苑來了……」
沈映歆沉吟片刻,道,「好!我知道了!」
這天晚上,沉沉入睡的沈映歆,忽然听見窗外一絲異響。
她驀然睜開雙眸,只見窗外果然一道暗影閃過,那人的速度極快,可見身手過人。
沈映歆正要從床上一躍而起,沖出房間,追上那個人,就在這時,那人卻手一抖,只听「嗖」一聲,一支飛鏢破窗而出,穩穩釘在桌子上。
沈映歆眸光一閃,追出了房間。卻見四下里一片黑暗靜寂,剛才她看到的一切,仿佛只是夢一場。
沈映歆轉身回到房間里,只見釘在桌子上的飛鏢,系著一只精美的錦囊。她拔出飛鏢,取下錦囊,只見錦囊里還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明日辰時,麗江湖見!」
麗江湖乃是御花園中的一條湖泊!因為紙條沒有署名,所以不知道是何人所為?又是何人要見她?
百思不得其解,只有到時候準時赴約,才能得知真相。
次日晚上,夜深人靜時,沈映歆見月兒等人都熟睡了,便悄悄起身,獨自一人離開了秋棠苑。
走出秋棠苑,來到御花園里,沈映歆蹙緊了眉頭。快有大半年沒有走出秋棠苑一步了,進入偌大的御花園,竟然感覺有些陌生,差點還迷路了。
沈映歆悄無聲息來到麗江湖。只見湖水在夜色下碧波蕩漾,滿天星辰傾灑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沈映歆卻無心欣賞眼前的風景,四下里掃視了一番,卻並未發現絲毫動靜。
忽然,她見麗江湖的對面,隱隱約約亮起了一盞宮燈。
沈映歆眸光一閃,立刻飛快來到麗江湖的對面。卻見一棵紫薇樹上,果然懸掛著一盞宮燈,宮燈里的燭火,在呼呼狂風中飄動搖曳,幾欲熄滅。
沈映歆環視四下,依然沒有人!可是在麗江湖的旁邊,卻有一座奇怪的宮殿!
說它奇怪,因為宮殿上面沒有匾額,宮門也沒有禁衛軍站崗,更離奇的是,宮門大大方方敞開著,似乎並不拒絕任何人的進入。
沈映歆心中詫異。這到底是什麼地方?若說是冷宮,可是朱紅色的宮門澄亮,光可鑒人,一點也不像是破敗蕭索的冷宮!
沈映歆思索了片刻,便悄無聲息往宮殿里走去!
沈映歆一步步走進了宮殿,片刻後,才終于明白這是什麼地方了!
只見眼前偌大的大廳,中央一個大水池,里面盛滿了清澈的池水,水池上面氤氳著水霧,騰騰熱情撲面而來,從那池子的四個邊緣,一股泉水汩汩涌出來,流入池子中——原來,這里是一個溫泉!
奇怪!那人為何要將她引到這里來?
溫泉宮里一個人也沒有……沈映歆藏身在暗處,等了許久……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依然沒有人來!
而沈映歆藏身在暗處,望著池水熱氣騰騰,忍不住有了想要泡泡溫泉的沖動!
她再次警惕地掃視了一眼四下里……終于忍受不了熱氣的誘惑,從暗處走了出來,一步一步走進了水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