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生尖細的聲音在朝廷上響起。隨著眾人跪地高呼萬歲結束了今天的上朝。
宣墨起身離座不發一言。待來到玉蘭軒時早已是怒氣勃然。
「可惡。」玉蘭軒內傳來一聲怒喝。隨即傳來桌子被重重拍了一記的聲響。驚的正跨進門的冉竹腳步不由停了下來。
這熟悉的聲音令她心頭一陣慌亂靜靜貼在門邊。注視著門內動靜。
「皇上請息怒。」屋里傳來了海生的聲音。
「你看看他們今日在朝堂上都說了什麼。他們還將我這個皇帝放在眼里嗎。」宣墨怒道。房屋里傳來了瓷器砸在地上的清脆聲響。
冉竹听到此送了口氣。更多更快章節請到。推門走了進去。一抬頭便看到落衣跪在外面走廊下。
落衣見到冉竹過來。眼里分明有幾分欣喜。正要開口通報。冉竹沖她打了個噤聲的手勢。自己推門走了進去。
走進去。便看到宣墨臭著一張臉恨恨盯著那碎了一地的殘骸。听到門聲響。怒氣未消的銳利雙目正對上剛進來的冉竹。
冉竹臉色一變隨即低下了頭。或是今昔心情兩般。看到宣墨這麼嚇人的臉色。莫名心虛。
「你頭怎麼受傷了。」宣墨沉聲問道。雖然口氣對于之前緩和了許多。但依然听出不悅。只是疼惜的成分更多些。
他一下朝就屏退左右來了玉蘭軒。卻只看到落衣一人在門口焦急徘徊。昨夜丹青慘相還歷歷在目。猜想冉竹定是出去散散心了。等待間想起今日朝中事情。不覺火大。
「待屋中覺得悶想出去走走。腳底打滑撞到了牆上。不礙事的。」冉竹輕聲道。嘴角抽了抽。卻笑不出來。
她冷冉竹天生討厭撒謊。可如今卻不得不去做令自己厭惡的事情。
「傳太醫。」宣墨吩咐道。門外落衣應聲離開。
宣墨走過去伸手將冉竹拉近身邊。低頭好一番端詳著她受傷的額頭。傷口已經停止流血。臉頰一側有著淡淡的血痕。在看冉竹的袖子上沾滿血。想來是擦拭臉上鮮血所致。
「以後想去哪里。讓人來告訴我一聲。我帶你逛便是。這麼寬的路你都能撞上牆。你這是有多走心。」宣墨柔聲說道。話語里雖含責編。可語氣卻是憐愛的緊。
「皇上剛才因何事動怒氣。」冉竹听在心里。鼻尖不由一酸。她點點頭不著痕跡的轉移了話題。
宣墨听到此話。臉色又沉了下來。雖不在發脾氣但依然令人害怕。
「若是不想說就不說了。朝廷大事後宮不該干涉。是我越權了。」冉竹見宣墨閉口不談。這才想到了後宮不得干政一事。急忙說道。
「我懶得說。海生你說與冉竹听听。」宣墨悶悶道。隨即將冉竹擁進懷里。往一旁的軟榻上走去。
冉竹看著有些孩子氣的宣墨。嘴角不由彎了彎。順從的靠在他的懷里。
「前幾日御花園筵席上皇上將那張雲將軍當場押入死牢。只等秋後問斬。不想今日在朝廷上有大臣都在為張雲將軍求情。歷數他為先皇創國立下的赫赫戰功。」
海生亦是一副怏怏不樂的口氣。見宣墨面沉如水。正用清水布擦拭著冉竹傷口附近的血跡。動作十分輕柔。心里亦是泛起幾分唏噓。繼續說道︰
「還說奪妻之恨堪比國仇。施旺霸奪妻在先。就該誅之。將軍他此番做法雖過激了些但亦情有可原。末了幾乎整個朝廷的大臣反倒是要求朝廷要安撫張將軍。委以重任。」
海生說完便想到當時莫求雙眯著眼。雙手籠在袖中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牙齒迅速的錯位了下。
這場戲莫求雙明顯是始作俑者。皇上沒有當場發飆已是極限。
鼻息間傳來若有若無的淡淡冷香。冉竹感受著宣墨的體貼細心。胸口溫馨惆悵復雜涌起。越發認真听著海生說的話。
一場筵席一堆都沒打開的所謂殘骸尸體就令當場所有大臣驚起站立。第一時間更新
而冉竹也很容易就分出了以莫求雙為首的那一派人數眾多。而那個張將軍與莫求雙站的極為近。當時他爽快承認罪。倒還讓冉竹心中頗為詫異。
如今看來。他是有恃無恐。
「張雲與莫宰相關系如何。」冉竹靜靜問道。她向來不關心朝事。如今想要為宣墨出點力。問的格外用心。
海生抬眼看了下宣墨。見宣墨未有什麼反應。心中思量了下于是說道︰
「張雲一直唯莫求雙馬首是瞻。莫求雙對他亦是十分信任。將五萬兵符交與張雲手中。掌管長安城內大小軍情事務。」
冉竹听到此話驚詫不已。五萬人馬。那豈不是整個長安城都在他的管轄之內。
皇家重地卻被他人奪了主動權。冉竹都能想象到宣墨在朝堂上忍氣吞聲的場景。
由此可見。莫求雙一個宰相手中該握有多大的兵權。
「皇上。既然大臣們都希望您對張將軍多加安撫委以重任。您何不好好想怎麼安撫法。」冉竹淡淡笑道。眸中露出狡黠笑意。
「你也認為我該順了他們一幫人的意思。那我的計劃不是白實行了。」宣墨不悅道。右手緊緊攥住絲布。夾著血的清水從他指縫間溢出。
冉竹將手伸向宣墨的右手下。接住從他手間流下的水。輕聲道︰
「皇上。一條江非一日而成。你想撈干它恢復本田亦非易事。河流川息。匯聚成江。小河小溝去的容易。對江來說也沒什麼影響。可如今擋在您面前的是一條大湖。更是這條江的重要水源。想斷。難。但。我們可以慢慢分化掉這湖里的水。將它慢慢變成自己的湖水。豈不是更好。「
屋中一片寂靜。冉竹的聲音輕輕柔柔中帶著一份獨有的清靈。听在宣墨耳朵甚為受用。本焦躁的心情也平復了下來。
他低眼看著冉竹。此刻她窩起的手心里匯聚了些水。淡淡血水看的宣墨眉毛不由挑了起來。
「如今這整個長安城都在他掌控下。我如何將這水變成自己的。」
「委以重任嘛。皇上您上次在筵席上不是說扶余國國主野心昭昭。您派他去那一帶巡守不正是最大的重任。我記得童大將軍如今就在那一帶。這五萬兵馬如何到手。就看童將軍的了。」
冉竹看著宣墨一臉沉思不語。她嘴角浮起一絲笑。站起來繼續說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條江就算有滔天的本事。也得安守在那片領域里。把那湖導流到另一塊土地里。不就是皇上的了。」
「可他萬一要收回張雲的兵符怎麼辦。」海生擔憂出聲。
「不會。」宣墨和冉竹異口同聲說道。隨即相視一笑。
海生縮了縮脖子。見宣墨臉色大好。心情也跟著大好。心底對冉竹不覺又重新認識了一番。
「所以皇上那計劃將事情推向了更好一面。只是皇上決斷要快。在莫宰相知道之前就將張雲趕出去。而且也必須在莫宰相行動之前找到接替張雲這一職位的可信之人。」
冉竹嚴肅說道。沉著眸光看著宣墨。卻見他眉頭緊鎖。深邃目光中更有幾分悵然︰
「我八歲登基到如今已有十三個年頭有余。可滿朝大臣多數被莫求雙管治。上百萬的兵符如今都還在他手中。此人心思縝密刁鑽狠毒。我拿他毫無辦法。身邊雖然有幾名衷心大臣可也實難擔當得起此重任。唯一信任的童大將軍還在駐守北方一帶。替我鎮壓著扶余國和南蠻。如今看來。張雲走不成了。」
語音低沉吟啞在屋中低低回響。帶著皇者難以言喻的悲憤無奈。
海生低低垂著頭。宣墨的話令他心頭難過不已。卻只能保持沉默。
冉竹心中輕嘆一聲。往日只顧著讓宣墨愛上自己。對朝廷事情從不上心的她亦是從未想過他這個皇帝身上背負著這麼艱難的事情。
如今他將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露在她面前。可她卻無法與他共進退……
這般想著。心中只覺苦澀。壓下反復思緒。冉竹雙手輕輕覆在宣墨手上。他的指間冰涼。令冉竹忍不住想靠近溫暖他。
「皇上。很多大臣亦是和您想的一樣。他們就算有心忠于你。但忌憚著莫宰相的勢力。顧及著家中妻兒老小有苦難言罷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召見那些大臣。從中挑選。」宣墨疑惑道。
冉竹搖頭。慢慢道︰「我是覺得暗衛府里的人更可靠。他們才是最忠臣于你的人。挑出一個合適的人讓那些搖擺不定的大臣看到皇上重振超綱的決心。「
大宣朝開國百年只要有一日還姓宣。就不會缺忠臣良將。或許是宣墨這麼多年被壓制。信心缺缺。
如果這次能替他打開個突破口。將來局面勢必會扭轉。
然。冉竹怎麼樣也沒想到。大宣朝的江山成因為一個玉娘。敗也因為一個玉娘。
宣墨點頭表示同意。忽然眉頭一皺。不解道︰「你今早不是說暗衛府里有內奸。我還沒是誰呢。如今讓我動用暗衛府里的人……」
冉竹听他這麼說忽然想起自己早上確實這麼說過。她的眼前迅速滑過師父徐番被鎖骨琵琶鉤吊在牆上的樣子。心抽搐了幾下。
慌亂低頭間。冉竹腦海里迅速滑出一個人名來。只听她低低道︰「那人就是蒼夜。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