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妃墜湖那一晚,你在哪里?」夏冰陽一針見血的問道。最新更新:風雲小說網
「她不是自殺,她怎麼可能自殺。」松堂突然激動的從床上跳起來,「她不會自殺。」
「那你的意思是有人殺了她?可有御林軍看見她是自己墜湖的。」夏冰陽道,冷硬的聲音沒有絲毫情緒,就像一尊冰雕立在那里,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冷意。
白芍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他,不自覺的向旁邊移了一步。
一只大手拉住她的手,夏冰陽低頭,漆黑的眸子里閃過一絲不悅,似乎對她忽然的疏離感到十分反感。
他反手使力,將她又往自己拉近了一些。
當然,這些動作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麼理由。
「證人說,那日她本來神情十分愉悅,可行至湖邊的時候,臉上突然出現猙獰之色。她為何會深夜去湖邊?」大手下意識的摩擦她略有繭子的掌心,感覺她的手在自己掌心僵硬,夏冰陽忍不住低頭看了她一眼,見她臉上浮起一朵紅暈,心情大好。
這人有問題,很有問題。
白芍只顧著琢磨這夏冰陽的用意,沒注意松堂的臉色瞬間黑了一片,好一會才道,「那日,她是去見我。」
「那日你也在湖邊?」
松堂點頭。
「你看見了什麼?」
「蝴蝶。」
「再說一遍。」
「蝴蝶。一大片黑色的蝴蝶,不是離得很近根本看不見,它們圍著她轉,把她逼近湖里了。我想救她,可是。」說著,將頭埋在膝蓋間,一抽一抽的哭泣起來。
「你不會浮水。」夏冰陽肯定的道。
松堂的肩一下子夸了,看得出他眼中的懊惱和悔恨,可白芍一點也不同情他。
這人即便是說的多麼無奈,表現得多麼絕望都無法掩蓋他就是個膽小鬼,懦夫的事實。他要殺她不是因為要保護令妃的名節,而是怕敗露自己而招到殺身之禍。
心緒莫名間充斥著一股說不出的悲傷,她看著松堂蒼白的臉,突然覺得惡心。
夏冰陽輕輕捏了她的掌心一下,這樣的小動作讓白芍冷卻的心又回暖了,偷偷看著他稜角分明的側臉,忽然間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心髒跳的很快,這感覺跟那一夜獨自面對玄思繆時是那麼相似。
白芍不敢去想玄思繆,總覺得自己與他牽扯過深,而那個人,終歸只能是生命中的一個過客。
無關愛恨,只是在初初就明白,不管這些男人此刻與她有多少的牽扯,到最後,都不可能與她發展出什麼,她不是他們的她,她只是她,一個異世里穿越時空而來的旅者,注定不屬于這里。
而她的心里,至始至終埋藏著一個蘇藏,那個她暗戀了好久,最後到死也沒能說出愛戀的男人。
夏冰陽安排人把松堂囚禁在了六扇門,關于小雲子的事沒有問出一星半點,按照松堂這懦弱的性子,不可能都到這個地步了還在隱瞞,原因只可能有兩個,一個是他確實什麼也不知道,另外一個,便是他的忌憚,那是深深植入骨髓里的恐懼,讓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說。
小雲子失蹤,破體而出的吃人蝶,事情似乎越來越往詭異的方向發展。
推開門,空中已經烏雲密布,遮了月色,涼風襲襲,竟是把素白的衣袍吹鼓成一個巨大的陀螺。
「要下雨啊!」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抬腳快步往外走。
「夜深了。」一只大手赫然抓住她的手,低沉的聲音在這靜謐的夜里顯得格外的沙啞,讓白芍微微愣了一下,扭頭,夏冰陽寒著臉站在她身後,忍不住扯唇一笑,「喂,可別說你舍不得。」
夏冰陽蜜色的肌膚染了一抹潮紅,連忙縮回手,「宣德門這個時辰已經閉了。」他話不多,卻總是字字珠璣,白芍一愣,干巴巴道,「乖乖,倒是把這事給忘了,還有門禁。」說著,不免尷尬的看了他一眼「那怎麼辦?住客棧麼?京城我不熟啊!」
夏冰陽的臉色一沉。
「怎麼了?」
「我是你待夫。」
白芍一愣,「什麼意思?」
好久沒听到待夫這二字了,在江南山莊,只有妖孽時不時把待夫二字掛在嘴邊,今日從夏冰陽嘴里說出來,還真是讓人各種不淡定啊!
夏冰陽目光灼灼的看著她,也不說話,兩人就那麼直勾勾的對視了一盞茶的時間,知道白芍腿腳發麻,上眼皮下眼皮直打架,「那個,待夫大人,您老啥意思,說吧!」
「麻煩。」夏冰陽底笑了一聲,一把牽起她的手,邁開大步往外走。
被風吹的搖搖晃晃的長燈打出昏黃的光暈,投在地上,拉出一高一矮兩道人影。
六扇門位于長安街盡頭,出了六扇門,走不過五百米,夏冰陽停在一處黑漆大門的宅子前。
開門的是個年長的老者,一見夏冰陽,連忙拉開大門,熱絡的招呼,「少爺,您回來了。」
白芍一愣,上上下下打量夏冰陽,「噗哧」一聲樂了,「原來這是你的私宅。」
夏冰陽沒理她,朝年叔點了點頭,「年叔,去準備一間客房。」
年叔年歲大了,眼神不太好使,眯著眼楮上上下下打量白芍,好一會才說,「這,這,這不是,少女乃女乃麼?」夏冰陽和白芍是皇帝賜婚的,當年這樁不成體統的婚事在京城可說是鬧得滿城風雨,甚少有人不知。
那時白芍還沒有離開京城,婚禮是在夏家禮成的,年叔對這個少女乃女乃的印象很深,是個說話有些冷冽,行事作風任性霸道的女子。
夏冰陽沒有否認,白芍更是不可能自己說破,干巴巴的笑著,跟著夏冰陽進了宅子。
這宅子不大,統共一個正房,左右有東西廂房兩排,兩個丫環,一個廚子,還有就是年叔。
年叔在西廂給白芍安排了一間客房,用膳時,一雙渾濁的老眼時不時的瞄著白芍,看的白芍有種被一條濕漉漉的大蛇纏住的感覺。
不舒服啊!
「少爺,您過來一下。」年叔突然放下碗筷,走到夏冰陽面前,彎身靠到他耳邊,「我說,少爺,您好不容易和少女乃女乃一起回來,我看,是不是一起住主臥室?這都成親多久了,就算您,您是,待夫,可怎麼著也得給夏家生個孩子吧!這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老奴我死了也沒法和故去的老爺夫人交待啊!」
夏冰陽的視線從始至終就沒離開過白芍,見她突然紅了臉,嘴里的紅燒肉差點沒噴吹出來,終是抿唇笑了,「這事,還是要看少女乃女乃的,年叔,吃飯吧。」
年叔老臉一陣清白,看白芍的眼神都帶著怨恨。
白芍在警校的時候是學過點雞毛蒜皮的唇語,剛剛年叔的話也听了個七七八八,心道,這老頭不是怪我沒生娃吧!
話說這不孕不育也不是一個人的事?
不對,呸呸呸,她還一黃花大閨女,純潔的很,又不是踫踫手就能生孩子。
忍不住抬眼惡狠狠的瞪了夏冰陽一眼,見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肚子里握了一肚子火。
晚飯吃的那叫一個不是滋味,回到年叔準備的客房時,一推門,一股子潮濕的樟腦氣味撲面而來,照著在宮里長恭的樣子,從桌子上拿了個香鼎,里面果然裝著一小截還沒燃盡的燻香。
桌面上擺著火折子,一旁的燭火燒得啪啪作響。
用火折子點了燻香,借著昏黃的燭光打量這屋子。
屋子正對面的方向隔了一張巨大的屏風,上面繪著五岳山水,屏風後是一張木床,床頭掛著褪了色的青紗,顯然是長時間沒人居住又疏于搭理。
屋里的擺設很簡單,窗戶下擺著一張梳妝台,上面還有女人用過的胭脂,和一塊銅鏡。
銅鏡擦得雪亮,迎著桌上的燭火折射出昏黃的光暈。
白芍走到梳妝台前,打開胭脂盒,里面的胭脂已經干裂,顯然也是很久之前的東西了。
這屋中好似曾經住過人,卻最後離開了。
拿著胭脂發呆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從門外傳來,還沒等她回過神,虛掩的門「啪」的一聲被拉開,夏冰陽臉色黑沉沉的站在門外,那雙墨黑的眸子里帶著**luo的怒意,沖過去一把搶過白芍手里的胭脂盒丟在梳妝台上,粗辱的將她拖出門外。
「夏冰陽,你發什麼神經?」白芍看著門在眼前重重的合上,「你什麼意思?是我要你收留我的麼?不歡迎,我走就是。真是他媽的踩狗屎了。」說著,甩開他的手,怒氣沖沖的往院子里走。
夏冰陽,你就是一瘋子,潑皮,沒原則,沒檔次的混蛋加三級。
夏冰陽愣愣的站在原地好一會,直到白芍走到天井時才猛地沖過去一把拉住她的手,「別走。」
他的手很暖,厚重而修長。
白芍沒回頭,堅持把背影留給這個沒品的男人,不說話,也不動。
她生氣了,且白芍生氣後果很嚴重。
夏冰陽見她不肯回頭,索性長長嘆了一口氣,「我叫年叔為你重新安排房間。」
「這間不行麼?」她吶吶開口,也不知心里是什麼滋味,看他剛剛的反映,白痴也知道,那里曾經住了個對他來說很特別的人,只是不知道這人此時在哪里罷了。
「不行。」
白芍癟癟嘴,被人拒絕的感覺有點像油烹的茄子,一下鍋就 里啪啦響。
「既然不方便,我回便是。」畢竟不是任性的人,成年人了,誰還沒有點什麼故事,就像是每個人身上都有一片逆鱗不願別人踫觸,或許,他的便是如此。只是心里不太舒坦,也說不出什麼原由。
白芍情緒突然的低落,掙月兌開他的手,顧不得他的輕忽,腳步急促的跑出門外。
街上的燈熄了,沿著黑洞洞的街走著,身後是襲襲的冷風,第一次,白芍有種無助的感覺,那感覺來的格外的突然,一下子便戳中心里的痛,眼淚 里啪啦往下掉。
這寂靜的夜里,寂寞的人,孤身走在這陌生的大街上,孤獨仿佛一只巨獸一點點啃食她的心。
她想起蘇藏,想起二十一世紀的自己,原來生命是如此的不可預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