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到,新娘上轎。」
隨著一聲尖銳的喊叫聲,大紅的喜轎被四名大汗抬起,迎親的隊伍緩緩的往前行進著。
新郎官高高端坐在豐神俊朗的白馬之上,鑼鼓喧天,鞭炮齊鳴,開路的喜官揚高了嗓子在報喜,路旁圍滿了圍觀的路人。
新郎是城里有名‘蝶衣’酒坊的少東家,新娘是‘蘭桂坊’的一位繡娘,兩人的愛情已是欒城的一樁佳話,端的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一對璧人。
那新郎面容俊秀,帶著一股子灑月兌勁兒,高高揚起的眉,眼中帶著喜氣,一身大紅的蟒袍把人襯托的越發的精神奕奕。
迎親的隊伍駛過客棧,轉角的地方與迎面的馬車隊伍撞了了正著。
駕車的少年秀眉擰了擰,撩起身後的車簾,「少爺,前面遇到迎親的了。」
車里的人朝少年擺了擺手,少年不悅的挑了挑唇角,吆喝了一聲,催動馬車,帶著身後的另一輛馬車向後退出十幾米,給迎親的隊伍讓開一條路。
迎親的隊伍喧喧鬧鬧的打馬車前端駛過,車窗的簾子被一只素白的小手掀開,一只頭顱從車窗里探出來。
女人慵懶的微眯著眸子,似乎對刺眼的陽光很是不能適應,閉眼了好一會才緩緩的睜開眼,卻在見到那只長長隊伍中的花轎時突然大喊了一聲,「停下了,別走,前面的轎子,里面好像不太對勁。」她一把撩起車簾,也不管正在奔馳的馬車,飛身挑了下去,差一點跌了狗啃食。
白芍跌跌撞撞的沖進人群,伸手便要去掀那花轎的簾子,卻被人從後面一把給架住,回頭一看,卻是兩名五大三粗的大手。
「你們放開我,這花轎里不對勁。」她用力的掙扎,手腕都快要被擰斷了,疼得齜牙咧嘴。
馬車的簾子被撩開,一只素白,修長且骨節分明的大手挑著簾子,一雙如水般沉靜的眸子波瀾不驚的看著對面大鬧迎親隊伍的女子。
「少爺,要幫忙麼?」趕車的少年問道。
車里的人微微勾了勾唇,搖了搖頭,一雙眸子頗有興致的看著人群中的騷動,視線從未離開過某個女人的身上。
白芍被兩名大漢抓著,著實有些惱怒,她微微壓了壓身子,突然雙腳向後一蹬,整個人躥起來用頭狠狠去撞身後大漢的鼻梁。只听聞「哎呀」的一聲慘叫,抓住她的大漢連忙摔開她,雙手捂著鼻子連連退了好幾步,有殷紅的血絲從他的指縫間溢出。
見同伴吃了虧,另一名大漢揚起拳頭往白芍身上砸。
好歹是學過不少防身術的,白芍靈巧的躲過大漢的拳頭,抬腳一個披掛腿,大漢連忙用手壁去擋,卻沒想白芍只是虛晃,右腿半空變換招式,一個側踢直接踢在大漢的太陽穴上,高大的身體‘咚’的一聲栽倒在地,兩只蒲扇一樣的大手死死捂著腦袋在地上哀嚎不止。
人群瞬時亂了套了
隊伍前面的新郎發現後面隊伍亂了套,連忙跳下馬分開人群,卻見到一名女子將兩名家丁打倒在地,正氣勢洶洶的往花轎前沖。新郎趕忙攔住白芍,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卻刻意的維持禮節的先是朝白芍抱了抱拳,然後揚眉道,「不知在下何處得罪了姑娘,姑娘要這般大鬧韓某的婚禮?」
「你是新郎?」白芍揚眉看著他,眼底不自覺閃過一絲厭惡。
「在下韓雲棲。是蝶衣酒坊的少東。」韓雲棲揚聲道。
白芍朝他點了點頭,揚手指著那花轎,「這里的可是你的娘子?」
韓雲棲凝眉,「內子秀雲。」
白芍靜默了一會兒,說道,「你確定?」
韓雲棲點頭。
白芍看了看韓雲棲,又看了看圍觀的眾人,突然趁韓雲棲不備,一把掀開轎簾。
轎簾掀開的一瞬間,人群中傳來一陣陣驚愕的尖叫聲,韓雲棲頓時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剛想斥責白芍的舉動,目光卻在掃到花轎里的情景時一**跌坐在地,顫抖著手指著花轎好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花轎里端坐著一名女子,確切的說,是一名穿著大紅的嫁衣,頭戴金步搖鳳冠的女尸。
是的,女尸。
女人顯然已經死去至少十個小時以上,即便臉上畫著弄弄的脂粉,但還是無法掩飾那些明顯的尸斑。
女尸的身體後面綁著一只三腳架,用來支撐女尸的身體,使之能像正常人一樣‘坐著’。
女尸的脖子耷拉到胸前,大概是脛骨折斷,扭曲的不成樣子,蒼白的脖頸後面凸出一塊脛骨,幾乎快要把蒼白的肉皮給頂破了。
見到轎子里的女尸,人群里便炸開了鍋,顯然有人認得轎子里的女尸,驚呼的喊了一聲,「這不是前幾天死掉的東城豆腐坊的女兒,西施姑娘麼?」
豆腐西施?
白芍瞬間聳動了一下,覺得天雷滾滾。
她緩緩走過去,那新郎已經嚇得面有菜色,指著轎子里的女尸好半天說不出話來,還是一旁的媒婆子尖著嗓子嚷嚷著,「這,這,這是怎麼回事?新娘子沒了,怎麼換了豆腐坊的西施了?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不用她問,在場的所有人也同樣的一頭霧水。
那女尸顯然是被打理干淨後換上了新娘的喜服,可喜服在此,新娘又哪里去了呢?
眾人的視線全部集中在白芍的身上。
白芍也有些後悔自己的沖動了,忍不住暗道,自己果然是移動命案搜索引擎啊!還真是走到哪里,命案發生在哪里。
忍不住唾棄自己一般,想悄悄流走,奈何裙擺被人抓住,低頭一看,卻是跌坐在地的韓雲棲。
韓雲棲臉色蒼白如紙,卻強作鎮定的站起來,秀眉微挑的看著白芍,「姑娘,你是如何看出,這轎子里的人不對勁的?」
白芍微愣了片刻,長出了一口氣,感覺好似又到了科普知識的時候了。
「倒也沒什麼,就是見這幾位轎夫抬轎子抬得十分吃力,明明是入冬的時候,卻是滿頭的大汗。一頂花轎有多重?零零整整不過五六十斤,這種大轎,七十斤一定有的,加上里面的新娘,王多了說,二百斤有余,可偏偏這轎子好似壓了大石頭了一樣,四個轎夫都額頭冒汗,我便覺得奇怪。」說著,咧嘴一笑,繞開韓雲棲走到轎門前,「你來,搭把手,把這女尸抬出去。」她朝韓雲棲勾了勾手。
韓雲棲也是好奇,便過去把里面的女尸拖了出來。
需知,人死之後,身體迅速僵硬,體重要比生前沉重許多,韓雲棲拖得很是費力,好一會兒才把尸體拉了出來。
尸體被拉了出來,白芍笑著走到轎前,彎身在轎子里新娘坐著榻子上敲了敲,而後伸手在軟墊地下模索了一陣,只听‘ 吧’的一聲,軟墊下的榻子正面的木板彈開,里面赫然卷縮這一名女子。
人群中有人驚呼了一聲,「是秀雲。」
拖女尸的韓雲棲斜眼一看,那木榻子下面的空間里縮著的不正是他的新娘子秀雲麼?
秀雲臉色清白一片,見行蹤暴露了,便連忙從轎子里爬出來,一臉陰霾的狠狠瞪了白芍一眼,轉身便跑進人群。
人群里一片嘩然,韓雲棲亦是傻愣愣的看著秀雲逃跑的方向久久無法回神。
白芍趁亂悄悄溜回了馬車,見公孫無抿唇笑著,忍不住挑眉,干巴巴的笑了,彎身握在角落繼續假眠。
馬車開始緩緩的向前行駛,公孫無溫潤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你是如何得知那轎子里的詭異的?」
注意到她的秀眉挑了挑,公孫無不以為意的笑。
好一會兒,白芍才吶吶道,「不是說了,轎夫流汗了麼?」
「怕是不盡然。」
「你這人!」白芍猛地睜開眼,見他微眯的眼,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兒,「好吧,其實,我是見那轎子下方有些怪異的。許是你們不曾注意到,那轎子後面有一排牛眼大小的出氣孔,我記得,這里的轎子,一般不會在那個地方打孔的,又見那轎夫抬著轎子十分吃力,便覺得里面有異。」
「那你又如何得知,榻子地下藏著新娘的呢?」公孫無又問。
白芍笑道,「呵呵,這還不簡單,我一見到那個女尸便知道了,這是一起欺詐新婚聘禮的案子。年輕女子勾搭青年才俊,為了殷實的聘禮,就挖了女尸藏于轎中,然後上了花轎後把女尸搬出來,搭理好之後迅速把自己藏起來。這樣一來,一旦男方發現女尸,變回覺得是神鬼之事,定是不敢聲張,怕是辱沒門風。等風頭過去,女子再從轎子里爬出來,帶著聘禮逃之夭夭,一切便都神不知鬼不覺了。」說完,笑著撩開車簾,那迎親的隊伍已經離了好遠,「我猜,那四個轎夫也是新娘的同伙,還有媒婆。這麼大的動靜,要想徹底掩人耳目不容易,必然是有人幫忙,看樣子,倒是一群慣犯,而且還有一個不小的團伙組織。」說完,便又閉了眼楮,隨著馬車的晃晃悠悠而一點點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