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眼觀鼻鼻觀心,似乎在做一場角逐,而最後敗下來的自然是白芍。
她忍不住長長嘆了一口氣,「為何不問我今天還去了哪里?」
公孫無抿唇,臉上蕩起一絲清淺的幾乎不著痕跡的笑,而白芍最是討厭這人的琢磨不定,有些惱怒的把茶杯砸在桌子上,茶水濺出來,在白皙的手背上留下星星點點的紅痕。
「你想說麼?」公孫無道。
白芍覺著跟公孫無這樣的人,你越是藏著掖著越模不清頭緒,而他若是要對付你,你是如何也躲不掉的。她向來不擅長耍心思,直來直去慣了,索性一咬牙,冷道,「三天後,玄思繆會來救我。」說完,凝眉猜度著他接下來的決定。
顯然,公孫無既沒有發怒,也沒有斥責,他只是淡淡的笑了,「那你的意思?」
白芍冷道,「他救不救我,能不能救我,是你們二人的事,但這三天我要了,不是為了逃走,是為了查案。」不過是一個牢籠走入另一個牢籠罷了,看開了,便覺得其實自己並沒有重要到能影響兩人的決定。
事實上,早晚有一天,這兩個人是要成為夙敵的,如今相遇,只是把未來可能的夙敵給扼殺掉而已。
公孫無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她的死,與你並沒有關系。」他又怎會看不好出白芍對那新娘的死耿耿于懷?
白芍不語,臉色有些陰沉,她不想談及這個話題,「公孫無,我只要這三天。如果你強行帶我走,你知道,人活著困難,死的話,其實並不難。」她淡淡的道,好在自己這條命還對他有利用價值,想他不會輕易放棄。
公孫無默了,幽幽站起身,走到門邊的時候,突然回頭看了她一眼,波瀾不驚的眸子中閃過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白芍,可你是否知道,要一個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也不是一件難事。」
白芍猜不透公孫無的心思,自然,公孫無也無法更進一步的了解白芍。
第二日,暗衛來報,白芍已經起了大早去了縣衙,當然,手中自然拿了夏冰陽的官平印信。
欒城位于大燕和大齊的交界處,且位離京城甚遠,朝廷的很多新政其實在此處都未必能實行。白芍也不敢確定這縣衙是個什麼樣的人,之身來到衙門口,在門前徘徊了好一會兒,剛想叩門,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凝眉一看,卻是一名眉清目秀,姿容不俗的男子,看樣子也就三十歲的樣子。
男子笑著走進,白芍只覺得眼前一花,險些驚呼出聲,來人不是焰娘是誰?只是這偽娘竟然換了男裝,倒也是風流倜儻的偏偏公子,一襲青布長衫穿在他身上更顯得清秀非常。
焰娘仿佛不認識她一樣,走至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好一會才道,「小公子,你是要告狀?」
白芍微壓,隨後笑道,「閣下是?」眼光偷瞄著四周,衙門口不知何時多了幾個攤販。
「在下焰陽。」焰娘笑道,「是這衙門的師爺,不知小公子是?」
白芍裝模做樣的從懷里拿出印信交給焰娘。
演戲嘛,自然是要全套的。
焰娘看過印信,突然躬身失禮,「原來是六扇門的總捕,失禮失禮,請進。」說著,將白芍讓進衙門。
待身後的朱漆大門合上,白芍才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你,真還看不出,你穿男裝還有點樣子。」
焰娘臉色青黑,冷哼一聲,「你把主子要來的事告訴公孫無了?客棧里里外外的暗衛多了一倍不止,門外的全是。」
白芍聳聳肩,「我要是不說,怎麼拖他三日,況且,我可沒把你給賣了,玄思繆要救我,自然會有辦法。」基本上她對玄思繆的月復黑程度是極其有把握的,那廝的本事,想來要比公孫無以為的更大。
焰娘冷哼,此時二人已經進了縣衙,縣令是個中年男子,頭發已經有些許花白,留著花白的胡須,身材貫穿了從古至今的貪官本色,大肚腩,雙下巴,臉上的皮膚亮亮的仿佛浸著一層豬油。
縣令姓林,叫林大福,見著白芍的時候,一雙賊溜溜的眼楮上上下下打量著她,露出一副****的表情。
白芍瞬間有種踢爆他那顆豬頭的沖動,好在焰娘及時出聲,聲音冷冽中帶著一絲警告,「這是主子的人。」
果然,那林大福臉色一白,連忙作揖,把白芍讓進書房。
白芍一見這架勢,便也知道,這人是玄思繆手下的人,只是沒想到,玄思繆的勢力已經延伸到欒城。
焰娘對林大福很是鄙夷,林大福對他則是垂涎中帶著一絲敬畏,就像是小弟看上了大哥的****,垂涎欲滴又不敢褻瀆。
從焰娘口中,白芍得知,這林大福這官兒是買來的,至于上頭的人,自然也是玄思繆的了。
衙門里的大小事情其實都是焰娘的負責,林大福不過是個幌子,幾個月前,焰娘還在方州,這麼快就到了欒城,想來玄思繆的動作也越發的大了起來,只是不知道他派人據守欒城又是何意?
白芍對玄思繆的宏圖大業本就沒什麼興趣,她關注的只是這起連環殺人案本身。
焰娘領著白芍來到府衙後停放尸體的一趟青磚瓦房前,門是虛掩著的,推開門,里面赫然擺放著幾張石台,石台上停放了兩具尸體,仵作正背對著門伏案書寫,听見房門開啟的聲音才緩緩回頭。
白芍還真是沒想到,在這里也會遇見古人,看來這欒城當真是個了不得的地方,竟然連六扇門的梁希文也來了。
梁希文見到白芍的時候微微一笑,朝她身後的焰娘點點頭。
焰娘冷哼了一聲,「交給你了,我可對著些死人的東西不感興趣。」說著,轉身離去。
偌大的房間里彌漫著濃濃的防腐藥材的味道,梁希文笑眯眯的站起身,走到白勺面前,笑道,「好久不見了。」
白芍一時愣住,好一會才回過神兒來,苦笑道,「沒想到,連你也是妖孽的人。」
梁希文不以為意,「良禽擇木而棲。」
白芍心中暗道,難不成玄思繆便是那根瓖金邊的佳木?不禁對玄思繆的身份越加的猜度,他到底是什麼來頭,竟然不驚要皇帝老兒再三堤防,想動而不敢妄動?
梁希文聳了聳肩,一把拉開石台上的白布,女子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脖子上被繩子勒出的紅痕分外的猙獰。
梁希文做了個詳細的尸檢報告,白芍听得格外認真。
先說昨日清晨發現的這具女尸。
尸體的失望原因是窒息。尸體生前受過極其嚴重的虐待,渾身的四肢都被重物擊打至殘,渾身有三百多處骨折,肋骨幾乎全部斷裂,但是傷口上又有治療過的跡象,顯然是被虐待後,凶手一度出手救治,使女子並沒有因骨折多處而死亡。脖子上的傷口有出血點,是被人從後面大力勒住至其昏迷,然後套上繩索活活吊死。尸體的體征明顯,****月兌肛,褲內有穢物。
梁希文從死者的指甲中找到一些皮屑組織,這若是在現代,自然可以做dna比對,但顯然古代的刑偵手段有限,只能略微的斷定是被害人與凶手之間發生過肢體接觸,甚至是廝打而在凶手身上抓下來的。
縣衙的捕快去過客棧後面的那條巷子,並沒有發現任何可以的痕跡,除了白芍外並無人見到新娘去了那條巷子。
巷子後面正對著四戶人家,客棧對面也有一戶人家,白芍打听過,那戶人家姓李,當時在梅園里蕩秋千的李秋媛也听見被害人的慘叫聲。
「另一具尸體呢?」白芍扭頭打量一旁的尸體,正是昨日半天在城里戳穿的西洋鏡中被裝扮成新娘的西施。
西施的尸體被西風老漢領回去後前天才下葬,衙役去看過埋尸的地點,墳墓確實被人挖開了。
由于西施的尸體已經開始有輕微的腐爛,梁希文便把之前的驗尸筆記拿給她看。
西施生前也招到虐待,基本與昨天的受害者一樣,身體有治愈的痕跡。西施的死因是溺水,肺部吸入大量的河水,口鼻中有泥沙的殘留。
梁希文的驗尸筆記寫的很詳細,讓白芍很是佩服。
至于前面三個被害人,尸體已經下葬,而且尸體並不是梁希文檢驗的,前任仵作留下的驗尸筆記很是潦草,大致的檢驗便是,其中一個是被刀洞穿心髒而死,尸體被懸掛在一間破廟里,一具尸體死因不明,被吊在城外一個花圃中,還有一具是被活活燒死了,尸體也是懸掛著吊在一間破屋中。
受害人生前均找到過虐待,全身多處骨折,手法極其殘忍。
很顯然這是一起連環殺人案,且凶手很是殘忍,行凶的目標均是成婚的女子,可是重點是,動機是什麼?
從縣衙里回到客棧,公孫無正在大堂里與夏冰陽喝茶,見她回來,公孫無劍眉輕輕揚了一下,瞄了眼面無表情的夏冰陽。
「怎麼著?可有查到什麼?」公孫無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白芍嘆了一口氣,徑自拿過杯子到了一杯茶,咕嘟咕嘟喝完才道,「目前可以確認的是,凶手是個心里嚴重扭曲的人,殺人如麻,喜歡在殺人前用重物將被害人的四肢打斷,全身多達三百多處骨折,凶手打傷被害人後均有施救行為,而後在另行殺害。」她習慣性的像回報一樣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當然,她也沒指望兩人會提起什麼有建樹的問題。
當然,梁希文的到來,她並沒有告訴夏冰陽,左右他也是失憶的,若是兩人真的見了面,這事情還真就更復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