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六月,天已經熱的讓人受不了了,王誠已經讓家人給作坊送了兩次冰綠豆湯。現在他對少爺的佩服,早像少爺說的那樣,猶如江水滔滔一樣連綿不絕,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了,夏ri制冰是什麼小剋死,水能給家里的房屋降溫,所有住人的房間都安上同樣不算什麼,至于全村都建什麼四合院是灑灑水,可自己銀庫的銀錢越堆越多是實實在在的,以前主家同少爺一比那就是河神遇海神,什麼雪鹽、軸承、湯餅,不,面條運出去,運回來的是整車的銅錢和金銀。現在少爺只是每天躺在書房和那書生打屁,打屁這個詞也是少爺說的,說是什麼吹牛的意思,吹牛他更不懂了,但他懂得緊跟少爺,不光他懂,整個王家的人都懂,包括劉家莊整個村子的人及王增祥家大郎更懂,就連那四個請的工匠好像也懂了,接來了自己的家人和少爺簽了四十年契約,那四個家伙都三十多歲了,這分明就是一輩子就賴上了少爺了。如今他們又收了新的徒弟,每天學著少爺端個小茶壺轉轉指點徒弟,真他媽的滋潤。不過見了老夫,還不是乖乖的低頭叫誠叔嗎?哼,哼,不行,不能想了,要讓王向泰那幾個兔崽子去給少爺的寶貝翻秧了。少爺可是愛護的緊,每過幾天就去看,那幾個高桿的尤其上心,親自拔草,授粉,對就是授粉,還用樹枝扎起了籬笆,晝夜派人看守,這可千萬不能怠慢,想到這里大喊︰「王向泰、王向文死哪去了?快去打理少爺的寶貝了!」
書房門口的樹蔭下,楊芷晴和張家娘子一邊繡花,一邊不時抬頭看看書房里的躺椅上呼呼大睡的兩個人。張家娘子看著她那神態,撲哧一聲樂了出來,楊芷晴的臉s 立馬變得通紅,嗔怪道︰「死明麗,你笑什麼?」張家娘子笑道︰「笑你唄,像小媳婦看自己的老公。」「你再說我不理你了。」「好了,不說了,說中心事就是這個樣子,就像你家少爺說的,沒勁。」
二人很享受這樣的恬靜ri子,苦難的ri子終于熬到了盡頭,真想就這樣一輩子過去了,和愛的人長相廝守,你睡覺我繡花,共剪燭花西窗下,相扶到老到白首,就算是夢也希望它永遠不要醒。
張家娘子李明麗今年十九歲,是龔丘東南三十里外張家莊人,夫君張仲陽字子華,二十歲,是個讀書人,夫妻成婚三年來,琴瑟合鳴,美滿幸福,家境殷實公婆隨和達禮,一家人其樂融融。年前九月間,在夫妻去娘家探親時,一伙山賊襲擊了張家莊,等夫妻聞訊趕回時,看到的是整個村子冒著濃煙的殘垣斷壁,二人合力從廢墟中找到公婆和家人的尸體,掩埋後夫妻抱頭痛哭,家沒有了,讀書人的骨氣又不允許張仲陽去找岳家,二人開始了流浪漂泊的生活,他給人寫書信,她給人漂洗衣服,吃了多少苦他們自己都記不清了,曾有兩次交不起租金給客店將行李扔出門外,而戰亂初平的國家的確照顧不起他們。直到兩月前,听聞劉家莊招收幫閑的消息,每天十文三頓飯,七天吃一次肉,夫君帶她義無返顧投到這里,告訴她,他要用自己的雙手給她帶來幸福的生活。用夫君的話說,王家小郎君是個務實的人,好多事都親力親為,在修水渠的工地看到了他,見他笨拙的樣子,叫來詢問之後兩個人暢談了一宿,第二天就將夫君聘為了西席,教自己家中及劉家莊十四歲以下男女孩童讀書,每月五貫,自己也搬進了大宅內宅。自此便見自家夫君和那個王家郎君天天膩在一起,除了每天教授兩堂課,兩人就是去閑逛、視察,要麼就是飲酒談天說地。用自己夫君轉述小郎君的話就叫不務正業,真的就是不務正業,因為夫君自與他交好之後,就再沒有提過科舉的事,夫君說小郎君是非常人,現在在等一個一飛沖天的機會,看他二人飲了葡萄釀午睡的疲憊的姿態,哪有半分飛天的模樣。
近申時,王輝醒了過來,看門旁邊一眼還在酣睡的張仲陽,心中還是忍不住想笑,兩個月前在工地看到他時,這個修長俊俏的書生在搬石料,身上穿著讀書人的長衫,上面滿是污泥,走路踉踉蹌蹌,摔了幾個跟頭仍是咬牙堅持,叫過來詢問又與他促膝長談,才知道自己撿了個寶,這小子飽讀經史,對歷史及時局都有自己的見解,跟後世羅輯思維的那死胖子羅振宇有一拼,給自己這個歷史小白好好上了一課,他才知道自己其實錯的厲害,錯的離譜了。耕犁、耬車、筒車國之利器,即使在後世先進的生產工具全是掌握在zh ngfu手里,一介平民與國爭利無異是在找死。崔家,豪門世家,不用這小子說王輝全知道了,在後世的電視劇和史書上看過,五姓七家一直是李世民他老人家忌憚的,一生都在致力于消除他們對國家的影響,如今又要與他爭取民心,下場用腳趾頭都能想到。至于崔家三小姐,就像**絲向比爾蓋茨的女兒求婚,你說能有多大的希望。從古至今都講究強強聯合,清河崔家的聯姻一直是範陽盧氏,即使不是盧氏,也輪不到自己啊,朝中新貴猶如過江之鯽。張仲陽說的對,世家的壯大是對朝廷的沖擊,是任何帝王絕對無法容忍的,崔民干以黃門侍郎列天下氏族第一,為禍不遠了。後世是法制社會,而大唐是家天下,自己確實要考慮一下自己的立場和去向了,想一想自己來大唐究竟是為了什麼?雖然一個月前給予了崔賢暗示,讓其收縮農具生產,主打家居家用品牌,不知道他現在做的怎麼樣了?不過王輝感到,危機慢慢向自己步步逼近。
看到王輝醒來,楊芷晴進房間遞上小茶壺,壺里沏的是自家秘方炒制的綠茶,現在家中王誠等人都以模仿他為榮,右手捧小茶壺,左手後背,就是要個派。看著安安靜靜收拾出房的楊芷晴那婀娜多姿的背影,王輝輕輕的嘆氣,這丫頭的心思他怎麼會不知道,三個多月的朝夕相處,她勤快、善良、賢惠一顆芳心都系在他身上,每天更衣耳鬢廝磨,有幾次他都差點把她就地正法,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明天會怎樣,自己真的能給她幸福嗎?丟掉亂七八糟的想法,他站起身準備給定州的王元齡寫封信,突然門丁王向倫匆匆來報,崔賢求見。
回頭發現張仲陽也醒了,向他點點頭,張仲陽端起書桌上楊芷晴備好茶壺和王輝一道奔向客廳。
坐進客廳時,發現崔賢正在來回踱步,看到王輝顧不得見禮,急急說道︰「王公子,我不能多耽擱,必須馬上回清河,今ri過來一是向你辭行,還有就告知你一聲收割機和月兌粒機的事要暫緩了。」王輝心里早有準備,道︰「這個沒有問題,發生什麼事了走的這麼急?」「我不知道,」崔賢接過家人遞過的茶水,喝了一口繼續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崔存的臉s 很難看,說朝廷有動靜了,範陽盧氏突然插手了咱們的生意,家主急招各地的管事回去,別的什麼都沒說,我早上從瑕丘趕過來,又去龔丘安排了一下,連中午飯都還沒有吃呢。」「那你在這兒吃吧,」「不了,我要馬上走,今天如果不到,明天早上務必趕到博城,通知那里的管事一同回去。」雖然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問道︰「有你家三小姐的消息嗎?」「沒有。」
送走了崔賢,王輝和張仲陽坐在廳中,沉默了好久,望著廳外狂風乍起,烏雲壓頂,張仲陽嘆了口氣道︰「暴風雨就要來了。」
關中入夏之後就再沒有下過雨了,大旱已成定局,戶部已急調各地官倉的糧食救災,李世民的心中稍稍安定下來,再次取出從崔才人那兒拿來寫滿菜譜的那兩頁紙,紙上字跡稚女敕之中渾厚挺拔,開闊雄勁,這是一種新式的楷書,他讓褚遂良看過,褚遂良很驚訝,並說這一定是個年輕人所寫,因為這個字體端莊有余,氣勢不足,雄勁力發,收筆還不能自如,刻苦認真練習,假以時ri必成一代書法大家。可是這小子卻走這邪門歪道,不好好練字偏偏去研究什麼烹飪之道,真正可惡。還別說,自己讓御廚依照方法做出的菜式還真美味,只是用料太過貴重,只敢做了一次。可他听說京城崔氏飄香樓推出這些菜式,賺的盆滿缽滿。崔氏這兩個字蹦出來,心中便氣憤異常,對了還有那個範陽盧氏,居然以什麼雙牛四排犁、曲轅犁、耬車與自己爭奪民心,他們憑什麼,一幫投機小人,還想做國滅世家存的美夢,這大唐天下是我李家一刀一槍打下來的,什麼時候輪到他們指手畫腳了。崔民干那個老匹夫,自己的黃門待郎,何德何能居天下士族第一等?呸!
想到這里,李世民沉聲問道︰「常鴻走了多久了?」背後有人嘶啞著聲音道︰「走了一個半月了。」「早在兩個月前就有各地官府上奏新農具的事,你們百騎司一無所察,真是該好好整治一下了!」李世民沉聲說道。「諾!」那嘶啞的聲音連忙答道。
雨從申時下到戌時,仍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空中的閃電像銀蛇亂舞,而烏雲在夜幕下仍能感覺似乎從空中壓下來。王家已用罷飯,王輝和張仲陽去書房修改月兌粒機的圖紙,他真慶幸,這場雨提前來臨,再過一陣馬上要收麥子了,如果那時再下,真的就顆粒不收了。
修改完圖紙二人擺下棋譜,王輝不時抬頭望向窗外,問張仲陽︰「子華兄,暴風雨真的要來了嗎?」張仲陽笑了笑道︰「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你不是一直在尋找這個機會嗎?」
門外傳來王誠的嚎哭︰「少爺,少爺快去救救王向雲,他受傷了!」王輝和張仲陽扔下棋子,便看到王誠急匆匆的跑過來,渾身早已濕透,忙問怎麼回事,王誠拖著王輝一邊走一邊哭訴,昨ri他安排王向雲跟送貨商隊去齊州采辦府中用品,剛進岱縣地界就踫到一伙蒙面人襲擊,將貨物全部搶去。王元齡的伙計兩死五傷,自己府中的三個家僕全部受傷,其他兩人傷勢較輕,王向雲傷勢最重,返回的路上已昏迷了一天一夜了,知道王輝有讓人起死回生的本領,所以王誠急忙來求救。
見到王向雲時,發現他已發起了高燒,臉s 通紅人事不省。王輝不敢怠慢,讓人取來自己專門蒸餾待客的白酒,對傷口進行擦洗,喂下收藏的雲南白藥保險子,又讓人用酒給他擦拭全身降溫,小心的用雲南白藥灑在傷口上包扎,一刀幾乎致命的肋下傷,用了整整一瓶雲南白藥。完事站起身道︰「誠伯,知道是誰干的嗎?」王誠見他眼中噴火,幾乎要吃人,從未見過少爺發這麼大的火,囁嚅道︰「老奴不知詳情,王向成跟王向陽可能知道。」把兩個傷勢較輕,業已包扎完畢的家僕喚來,二人的敘述與王誠說的差不多,而且王誠也是听兩人說的,根本沒有任何線索。听罷王、張二人對視一眼,心中都在想︰「到底是崔家還是盧家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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