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家以打胎聞名的醫院里。從醫院大廳涌動川流不息的人流就可以看出,這家醫院的生意相當好,連掛號都是分好幾個點,而且每個點最起碼排了不下十米的隊伍。掛號窗里面的護士明顯很沒有耐心,但是熬過這一劫,到了後面的診斷的時候,才發現這醫院里診斷設計的非常人性化。他們像是提前預料到了每一個前來做人工留產的人情緒都不是太好,或者心里有極大的陰影,所以在正式做之前都有一間心理咨詢室,里面坐著一位很和藹的中年女人。這人明眼一看就有兩個來頭,一就是資深的心理咨詢師,二就是當年人流做過無數次的牛逼人物,現在來傳授經驗和心得來著。但明顯第一種推斷更靠譜。
「姑娘,你要相信我們的技術,做完手術後還可以照常生育的。」那名中年心理咨詢師認真地說。
生育?跟誰生育?你以為我還會嗎?這樣的想法恣肆在小可的大腦里。
手術確實很順利,醫生說懷—孕還未滿五十天,可以用藥物流—產。小可靜靜地注視著那幾粒小的可憐的白色藥丸,然後二話沒說地就倒在了嘴里,隨著一口開水沖下,連藥的味道是什麼樣的也不記得,就像豬八戒吃人參果時的感覺一樣。不多一會,小可的肚子開始感覺到了涌動,三番五次跑到衛生間。最後,醫生檢查說,胚—盤排出完整,可以離開了,不過,要多注意保重身子。
最後一句話深深地刺痛了小可簡單而執著的心,臨走時,那名心理咨詢師還倍加體貼地說︰女人,要照顧好自己,別老是讓男人乘虛而入。爽的是他,痛的是自己。
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只不過覺得肚子里稍微空了一點,內心也空了點。
緩慢踏出醫院,小可在前面,錯二在後面拎著剛買的一大堆保養品。
小可步履沉重,看上去似有心事。這個時候,還沒走兩步,就轉身對錯二說︰「我們分手吧。」
語氣平靜得就像一句再普通不過的悄悄話。
可惜錯二這種大大咧咧的人沒有听到,他的注意力在剛買的一大堆保養品上。
「我們分手吧。」第二遍,依然平靜的那麼不像話。
「什麼?你要跟我分手?」錯二這次明顯听到了,但是他不敢相信她說的話。
「對,我們不適合。」小可真的成熟了不少。
打個胎就要分手?吃虧的可是你呀?不至于吧。
沒有什麼至于不至于的,路是我自己選的,我自食其果。
好像不是你自己選的,貌似是我強迫你選的。
你管?
錯二慌亂了手腳,他手中的保養品掉落在地上,聲音那麼悶,那麼響亮。
「撲通」,他跪下了,用手拉著她的衣角,懇求道︰「小可,我錯二這輩子沒有喜歡過什麼人,有的也只是酒肉上的朋友,但是我是真的喜歡你,對,從看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我追你追了一年多,這日期看上去不算太長,但是對我來說真的已經付出了。後來你終于答應了。我知道我在人眼中就是個前途不光明政治影響惡劣的小混混,但是我也是有感情的,那就是在你面前的時候。我保證以後以後不會再讓你為我受苦了。我願意愛你,疼你,一輩子。小可,我後悔當初的決定了,念在我們以前相處那麼長時間的份上,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小可,求你了,原諒我這一次。」
「不會了,這個世界上不存在賣後悔藥的地方,從我肚子里的孩子被掏出來的時候起,我的心和肺也都被掏出來了。我這輩子已經和姓錯的斷絕任何關系了,永遠。」小可說完頭也不回地走開。
背的剪影里抗拒地寫滿了三個字︰我們不可能了。
醫院外面的廣場上人少得出奇,天空也很昏暗。就那幾棵樹,也都動也不動一下。
沒有像別的女孩那樣,在得知自己懷—孕以後就纏著人家結婚;也沒有像別的女孩一樣,在被勸打—胎之後說你是不是不愛我了。她用沉默結束了這一切,殊不知,無聲的毒藥最致命。
用什麼麻痹受傷的靈魂和心靈呢?酒。
一個人喝酒的時候叫喝悶酒。
一念起,萬山千水;一念滅,滄海桑田。
筆博剛到市里,就和錯二他倆散開了,他這次就是奔著劉熙照去的。自從上次她發來那一條意味深長的短信,筆博的心里就一直有一個心結,他想搞明白,劉熙照那麼喜歡自己,為什麼又不能跟自己在一起?
帶著這個疑問,筆博以逛街為理由把劉熙照約了出來。她當時正在工作,一看是筆博打來的電話立馬穿上衣服就出來了,背後是人家顧客的難受的表情。
在這樣一個三流的市街道上,計—生能保證到衛生也是保證不到的。令人奇怪的是,大街上時常能看到環衛工人的身影,那些身影往往都是連自己的制—服也沒有穿整齊的老人們。且現在的黃—昏—戀搞得都太普及,連環衛工人也在口沫橫飛地嘮嗑,哪還顧得上打掃衛生。這樣一個城市規劃絲毫沒有合理可言的城市里連涌動的人群都亂的,尤其是在十字路口的時候。記得行人要走斑馬線,這讓生活在這里的人都很為難,因為幾乎每一個十字路口的斑馬線都早已被歲月沖刷的痕跡全無。如果真要遵守交通規則,低頭找半天斑馬線在哪里,估計找到後抬腳第一步就會被疾馳而來的私家車撞飛。亂不是說這個城市的公民素質差,每個人都承認,這個城市的公民素質的確很差,但是在十字路口設個那麼顯眼的紅綠燈竟然不會明不知道是誰的責任。如果說是手癢的公民拿磚頭撂了這紅綠燈,那也不至于十年半月都不見明一回吧,維修人員真把紅綠燈當電線桿子杵那不動了。每當走到這個城市的每個十字路口的時候,行人總要膽戰心驚一番,然後緊繃神經,小心翼翼踏出每一步。走到十字路口的那邊,第一件事就是要感謝上帝,上帝讓行人竟然活著走過了這個城市的十字路口。
一個城市難免會有幾家大的連鎖超市,還有賣衣服的超市。人們從事的職業,也都是圍繞著衣食住行展開。在一家白天都要燈火通明的大超市里,筆博和劉熙照如情侶般在興致勃勃地逛衣服,幾乎走到每一個貨架前那賣衣服的小—姐都會笑臉盈盈地看著二位,不過那笑絕對是出于職業習慣的僵笑,讓人有種想說神經病的沖動。劉熙照那應該很貴的lv包里裝了一部手機和一沓現金,這是旁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只有作者我知道。女孩子出門總是拿那麼錢,真不怕別人搶了去。
「先生,我們超市最近推出最新款的情侶……內酷,不知道有沒有興趣來看一下。」在一個擺滿了情侶內酷的貨架前,一個工作認真嚴謹但明顯剛做這份工作的小—姐說。
筆博看了一眼劉熙照,發現她也在看自己,笑了一下。雙方的眼神是在說︰買還是不買?買就買。
「嗯,你們哪一款是新推出的?」筆博走上前一本正經地說。
「先生您看,我們有這款卡通大嘴猴字母印花純棉情侶內酷,還有這款,xing感白豹紋高品質棉情侶內酷,那邊還有暴力熊可愛純棉情侶內酷,您看您需要哪一款?」
「呃,這個,我也不知道。你看吧,熙照。」筆博對內酷這東西從來都沒有過深的研究,所以此時陷入了難免的尷尬。
劉熙照在一邊略帶羞澀的看了一眼筆博,指著那邊的一款說︰「就要暴力熊的吧。」
「那好,我給您裝上。」
筆博對劉熙照說︰「你還真暴力。」
「討厭,這是一款品牌,叫暴力熊。」劉熙照白了他一眼。
「多少錢?」
「23。」
說著筆博開始從口袋里掏錢,先模出一張二十的,又從上身口袋掏出三枚硬幣,卻不料由于慌張,硬幣從手上滑落,掉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筆博趕忙彎腰去拾。那硬幣似乎是在故意戲謔筆博,立起來畫著圈滾落了十幾圈,最後在幾米外的地方停了下來。筆博找了半天才找到,等撿回來的時候劉熙照已經把錢給結了。筆博的尷尬情緒不言而喻。
「咱們再去那邊看看有沒有什麼新款的衣服吧?」劉熙照打破尷尬。
「好的。」他牽著她的手。
一整天,一次次溫馨的場景,還有那臉上掛著的笑容。逛街、吃飯、走路,都那麼像情侶,可惜怎麼就不是呢?
晚上,這個城市又恢復了榮光。筆博和劉熙照轉悠在一家極不正規音像廳前,那家音像廳明顯是租人家的房子,而且那房子一看就知道有年頭了,房子前面的瓷片早已月兌落了不下百塊,而且二樓就是租給居民住的。但是就是這樣一個符合大大眾的地方,好像周圍都被浪漫的氛圍籠罩,筆博抱著劉熙照,眼神迷離,腦子中泛出廬山爺爺送給的那本小相冊上的畫面。筆博深情地吸一口氣,準備好了把這輩子的初吻在難忘的今宵送出去,終于,嘴唇交織在了一起。
周圍沒有什麼過路人,一切都顯得那麼安靜,路邊的車輛也都來去匆匆,無暇顧忌這對小男女的親親我我。偶爾走過一個下班的路人會看兩眼,然後再輕輕走過。沒有人把這件事當回事,在這個城市里,在所有城市里,再正常不過了。
劉熙照出于職業本能,接—吻技術嫻熟,一會就把筆博干掉被動地位。接吻的感覺是不好說出的,感覺全身柔軟,融化,升華。
正在兩人柔軟融化的時候,只听見「嘩」一聲響,接著他們便全身濕透。筆博心想這雨來得真不是時候,也太快了點。于是掙月兌出嘴唇,往頭上看了看。
只見一個看上去有五十多歲的家庭主婦一臉詫異地看著他們兩個,手里端著一個紅色的臉盆。筆博馬上料想到剛才那不是雨水,而是那位大媽潑下來的水。晚上能潑什麼水呢?洗腳水。靠。
筆博惱羞成怒,心想好不容易把初吻給出去卻被洗腳水沖散,多麼浪漫的事情被多麼現實的水澆散了。但是作為一個高素質青年,嘴上也不好說出,只好看看劉熙照,發現她也正在看著自己,笑得那叫一個開心。筆博的情緒頓時被這笑聲沖散,兩個年輕人,像傻瓜一樣指著對方幾乎濕透的衣服笑。樓上潑水的大媽,臉上掛滿了羞愧。筆博也無可奈何,心里直嘆︰唉,樓上的真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