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彌給我安排了寺里的西廂房,離去之時我問他︰「小師父,方才有位游方僧人帶著一位昏迷不醒的男施主進了這間寺院,你可知他們住在哪兒?」
「施主,請恕貧僧不知。」小沙彌道,「不過,若是游方僧人,應該是住在東廂房。施主且安歇,稍候會有素齋送來,貧僧還要去做晚課,失陪了!」
小沙彌走了,我倒在木塌上。被那臭和尚戲弄,背著那受傷的男子走了半天山路,現下是腰酸背痛,累得夠嗆。先養精蓄銳,等到了夜里,我再去整死那臭和尚。我剛迷迷糊糊睡著,就被敲門聲吵醒,一小沙彌端著素齋進來。
小沙彌放下素齋,道︰「施主請慢用。用完後,碗碟放在門口,自會有人來收拾。對了,寺里今夜要辦一場超度****,施主夜里千萬不要亂走,莫沖撞了鬼神。」交待清楚,他就關上門出去。
我吃著素齋,心里想著,什麼‘超度****’,與我有什麼關系,我從來就不信鬼神這玩意兒。哼,臭和尚,你等著,我吃飽喝足了,再來找你算賬。怎麼整他好呢?嗯,就說你私藏女人飾品,讓你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吃過飯,我從包袱里拿了根珠釵,將門打開一條縫,探出頭來,見外面沒人,才小心地出門,再將門輕輕掩上。出了院子,我有些懵了,這月黑風高的,我哪里知道什麼東南西北?
此時,我見到一個小沙彌走過來,本想上去詢問,卻發現他走路前顧後盼,鬼鬼祟祟,似乎怕被人發現,他的手上還提著一個食盒,大概是去給誰送飯?送飯用得著這麼神神秘秘的嗎?難道——金屋藏嬌?好奇心起,全然忘了要去找瘋和尚報仇這回事。于是,我悄悄跟著那個小沙彌。
我跟著他穿廊過院,七彎八拐地,到了一個僻靜的院子。院中,有間房亮著燈,但卻上了鎖。小沙彌回頭看了看,確定四周沒人,才開鎖進去。就在他開門關門的一霎那,我清楚地看到,房里榻上躺著一個被綁著的紅衣少女。
「我求求你,放了我,我要回家!」紅衣少女哭泣著哀求,「我女乃女乃年老體衰,我還要照顧她!」
「吃東西!別要死要活的!」小沙彌一聲怒斥,接著一個耳光扇過去,「爺爺見你長得標致,才把你帶出來的。你若不從,我就把你丟進荒山喂狗。」他這一聲吼,屋里就只能听見女子的低泣。
原來不是「金屋藏嬌」,是小沙彌綁架了紅衣少女,將其關押在此,逞其****。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找來一根木棍,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間房子,推開門,沖上去揚起木棍,狠狠打在小沙彌的後腦。小沙彌暈了過去,我才解開那名紅衣少女身上的繩索。拉著驚魂未定的她往外跑。「你沒事吧,快走!」她卻愣在原地,我以為她是被嚇傻了,道︰「快走啊,還愣著做什麼?」
紅衣少女甩開我的手︰「我不能走,還有很多姐妹被他們關起來了,她們也思念家人,家人肯定也在找她們。我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我要去救她們!」她忽而向我跪下︰「公子,我留在此地,一面拖住這些賊人,一面安撫受苦的姐妹。你去報官,找人來救我們。」她憔悴的雙眸中依然噙著淚花,目光卻帶著少有的執著。死里逃生,她本該盡快逃離魔窟,竟放棄這唾手可得的逃生機會,將機會讓給與之素昧平生的同樣身處魔窟的姐妹。她可曾想過,我若一去不返,她又將如何?
「好!」或許是同情她的遭遇,或許是感佩她的情義,我答應了她。我從她的衣袖上撕下一條紅布,「你沿途留下紅色碎布,我會循著標記找到那些受苦的姐妹。」我手握布條,走出了那間院子。方才還拍著胸脯承諾救人,一出院子,我卻找不到東南西北。我將手中的紅布條撕碎,留下標記。七彎八拐地不知走到了哪里,我見有人提著燈籠走過來,近了才認出,正是廣慈方丈,他顯然也見到了我。
「更深露重,施主不在房中休息,意欲何往?」廣慈將燈籠提高,照著我的臉。
借著燈光,他的容顏,我也看得分外真切。無意之中,我聞到他的身上似乎有些脂粉味,只是被佛堂的檀香沖淡了。難道這廣慈方丈便是綁架少女的幕後黑手?
「施主,看你神情慌亂,可有要事?可須貧僧相助?」廣慈依舊追問。
我才意識到可能是我的表情出賣了內心。立即收起滿心的慌亂猜疑,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大師,沒事兒,我就是睡不著,出來散步,散步,嘿嘿。」
「施主,留宿香客都住在西廂房,你就是散步,也不該到了本寺禁區吧。」廣慈方丈緊緊逼問。
「我,我。」我無言以對之時,忽而睜大了眼楮驚叫︰「鬼啊鬼,紅衣女鬼!」果然廣慈回頭察看,我趁機拔腿就跑,邊跑邊呼︰「救命啊,救命!」我對寺里地形不熟,來到古代那些門檻經常成為我的絆腳石。關鍵時刻,沒跑了幾步,就被門檻絆倒,真要命。
廣慈火速追上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是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啦!」他已手握一把匕首,朝我刺來。只是,當他的匕首快要刺到我的後心之時,一粒菩提珠打中了他的脈門,他手中的匕首也隨即落地。
「難怪我覺得,這永福寺滿是陰氣。原是這佛門清淨地,出了爾等敗類!」這一聲喝,義憤填膺、大義凜然,只是,這聲音怎麼這麼耳熟啊。我回頭,見是那拄著禪杖的瘋和尚,眼珠子差點從眼眶里蹦出來。天啦,瘋和尚搖身一變成了大俠。他一把將我拉起來,怒視廣慈。
廣慈見勢不妙,撒腿就開溜。瘋和尚欲待去追,我喊道︰「別追了,救人要緊,跟我來!」不待他應允,我就拽著他循著小路上的紅碎布而去。邊走邊道︰「原來這里是個魔窟,這些和尚都是****。他們抓了好些年輕女子,我們要去救她們。」沿著標記,來至後山一個山洞,洞口被一塊巨石封住。難道,那些被抓的女子就是被困在這個山洞里?
「誰?」正在我思慮之時,瘋和尚沉聲喝道,而後躍至草叢中,揪出了一個紅衣少女。
「你放開我!」紅衣少女掙扎著,狠狠咬了瘋和尚一口。
瘋和尚疼得將她放開,跳腳喊疼︰「喂,你鬼鬼祟祟在這兒做什麼?你是狗啊,動不動就咬人。」
「禿驢,我今天就是拼了命也不會讓你得逞的。」說著紅衣少女又像頭蠻牛一般撞向瘋和尚。
我立即從後抱住她︰「姑娘,你誤會了。他是我朋友,是我找來救你們的!」我見她稍稍冷靜了些,問「那些被抓來的女子,是不是就被關在這個洞里?」她瞪著瘋和尚的眼神,雖沒方才那般你死我活的恨意,倒也還有幾分芥蒂。我輕撫著她的背,輕言安慰︰「姑娘,並非所有的和尚都是壞人。你不信她,也該信我啊,我也是你的姐妹!」
「你?」她轉過身,面對著我,細細看著我的相貌。將頭埋在我的胸膛,低聲啜泣。「姐姐,我一直在這里等你。那些姐妹,就被關在這個山洞里,你快救救她們!」
我轉頭看向那瘋和尚︰「喂,你听到沒有,人就關在里面,你還不救人?」
「小姐,是你答應救人的,我可沒答應。」瘋和尚兩手一攤,坐在地上東顧西看,似是欣賞山間夜色。
「你!」我氣得直跺腳,看他那雲淡風輕的架勢,又覺不值。也坐了下來,所謂請將不如激將,我悠然開口︰「現在擄人的,可是你佛門中人。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也該為你佛門清理門戶吧。哦,我知道了,你是怕了那些賊和尚吧,你怕壞了他們的事,他們會找你算賬,哼,膽小鬼!」
「誰說的,和尚我走遍天下,連皇帝都敢罵,我怕過誰?」瘋和尚道,「只是這巨石,少說也有千斤,你叫我如何救人?」
「也對!」我腦袋里一下子閃出四個字——杠桿原理。我的目光落在他那根禪杖上,道︰「喂,你那根禪杖借我用一下。」
瘋和尚聞言緊握著那根禪杖,手一縮。可我的手也已經握住了那根禪杖。我道︰「不就是一根禪杖嗎?干嘛跟寶貝似的。只要用它借力,我們就能撬開這塊石頭救人了。救人要緊,你別這麼小氣!」
他終究還是拗不過我。我讓他去招來一塊百來斤的石頭,將禪杖底端墊在石頭的凹槽下,將小石頭墊在禪杖底下,然後三人一齊用力,將巨石推進了一旁的山谷中。撬動了巨石,三人都累得大汗淋灕,癱坐在洞外。
洞里的女子听到動靜,都嚇得抱在一起縮在角落里。「姐妹們別怕,我們是來救你們的。」紅衣少女向洞里喊話。立即,洞里有了動靜。只是,洞外的動靜更大。方才逃走的廣慈和尚帶著六個和尚凶神惡煞地堵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