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書生走過去,見到男子那桀驁的眼神,怒火中燒,狠狠踹了男子一腳。蹲下,欲將男子捆綁。怎料,就在他蹲下的那一刻,男子猛地前撲,將蝴蝶鏢扎進了他的咽喉。俊書生圓睜著雙目倒了下去,費勁千辛萬苦,功敗垂成,他死不瞑目。男子,也因這一擊,加速毒氣蔓延,仰天倒下。
「老三!」刀疤臉驚愕之下,完全沒留意到一支奪命利箭已從身後射來。忽而,後心一陣刺痛,他反手模去,滿手鮮血。火折子從他手中月兌落,天地間瞬即一片漆黑。在倒下的一刻,回望暗巷屋頂,仿佛看到一個戴著銀白猙獰面具的白影。「你!」他伸手指向那個白影,只是已經沒了力氣。
我一心牽掛著性命垂危的陌生男子,根本沒理會刀疤臉是死在誰手里,也根本沒見到暗夜里屋脊上的那抹詭異白影。我模到地上的火折子,點燃,奔到男子身邊,他已昏迷不醒。撕開他的褲腿,我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傷口。不錯,蝴蝶鏢所造成的傷口,我也曾在高風手臂上見過。我很清楚,蝴蝶鏢淬有劇毒,若傷口不及時處理,即便不會中毒而亡,這條腿也會廢了。他本就是受我所累,我不能棄之不顧。
蝴蝶鏢是俊書生的,他身上應該有解藥才是。于是,我去搜俊書生的身,怎料從他身上搜出七八個小瓶子,不知那瓶是解藥,萬一弄錯了,後果會很嚴重的。我急得哭起來。男子卻在此時醒了,咳嗽兩聲。
我趕緊過去攙著他,喚道︰「喂,喂,你怎麼樣?」他渙散的眸光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沒有責備,沒有埋怨,只有欣慰︰「能救你月兌魔掌,我死而無憾!」
回光返照!我立即喚道︰「喂,喂,你別暈啊!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他的嘴角扯出一絲笑意,又昏睡過去。
不忍見一個美好的生命因我而逝去。于是,我緊皺眉頭,嘴湊上他的傷口,要將他把毒血吸出來。我一口一口地吸著毒血,又將那黑紅的血液吐出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男子本已麻木的腿動了下,他已從昏迷中悠悠醒轉。見我為之吸出毒血,訝然道︰「姑娘,男女授受不親,你這——」
我抬首看著他,不顧唇邊還留著的幾點血跡,露出一個欣慰的笑意。「江湖兒女,何必太在意這些繁文縟節?你本就是為救我才受傷中毒,我又怎能見死不救?我只是在幫我自己,讓我的心少些愧疚而已。」
「姑娘,如此一來,你雖救了我,你也會中毒的。」男子急忙制止。
我微微一笑,笑容帶了幾分淒美絕倫,喃喃道︰「我還真覺得有些頭暈。」
「姑娘,我叫李淵,太原李淵!」男子情不自禁地握著我的手,「姑娘,我還不知道你的芳名,你不能死,我會救你的。」
「太原李淵?」意識模糊之下,我覺得這個名字好耳熟。我似乎看到,一雙晶亮的眸子滿是急切的關懷。感覺一個有力的臂膀將我摟進了一個寬厚的胸膛,我的心頓時一陣暖意。在闔上眸子的一瞬,我的手觸及地上的那柄蘭陵劍,將之緊緊握在手里。
一個衣飾不俗的公子,抱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少年」,一瘸一拐地行進在寂靜的長街。客棧的燈影照過來,將二人的身影拉得老長,更顯出此刻的無助。可男子的目光卻比方才更加堅毅,他只望著濃厚的夜色籠罩下的京城,在不為人知的黑暗背後,還有兩顆溫暖而陌生的心,彼此相依。
暗巷的那頭,一白衣男子摘下臉上的面具,正是高風。晚風吹起他的發梢,他的目光望著漸漸遠去的兩個人影,漸漸變得落寞淒涼。
不知走了多久,男子在一個朱紅的大門前駐足。門口那昏暗的燈光,似老叟的眼眸,晦暗模糊。但燈光下映照著門楣上「隋國公府」幾個金字的匾額,卻讓男子的目光分外興奮。他上前,拉起沉重的門環,拍打著朱門。
「誰啊?這三更半夜的!」里頭一個略顯疲乏的聲音應道。腳步聲臨近,一個家丁開了門,見衣飾不俗帶傷的男子背著一個披頭散發的人,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公子找誰?」
「煩勞通稟一聲,太原李淵拜謁!」李淵沙啞低沉的聲音道,也終因精疲力竭而微微一顫,差點暈倒。
家丁一見此景,臉色一黑,將李淵推開,冷喝道︰「喂,喂,你要死也滾遠點兒,別死在這門口啊,多晦氣!」
本就精疲力竭的李淵,不料會遭家丁如此無禮對待,一個趔趄,後退幾步,好不容易才站穩了腳步。對家丁怒目而視︰「好個目中無人的刁奴,膽敢對本公子如此無禮,活膩了麼?」
家丁不想先前還有氣無力的男子,此刻發起怒來,眸中的氣勢,竟叫他心底發顫。當蟣uo對詰背。?恢??耄狘br />
「怎麼回事?」一中年男子提著燈籠過來。見李淵那傲然的氣勢,客氣地問︰「公子,老朽是府上管家。家僕不識禮數,多有怠慢。敢問公子深夜造訪,有何貴干?」他打量著李淵,也留意到靠在他懷里的我,長發掩映,容顏蒼白秀美。他本來和善的臉霎時鐵青,喝道︰「來人,將此人給我拿下!」
隨著管家一聲令下,幾名手持兵刃的護院聞聲而來,將李淵和我團團圍住。李淵本就受傷,此刻更是精疲力竭。再者,本以為到了此地便月兌離了危難,不想,等著他的竟是家丁的刀兵相見。
小腿上的痛楚傳來,他單膝跪地。因雙手抱著我,也無反擊之力。幾把大刀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管家道︰「將此二人押回後院,听候老爺夫人發落!」
李淵听得管家之言,黯淡的眸光反而轉悲為喜。他任由兩名護院押著,很配合地跟著他們進府,一路緊緊地抱著我,不曾松手。
到了內院,管家見臥房里的燈還亮著。便揮手令兩名護院在院子里候著,親自去敲了夫人的門,恭敬地道︰「老爺夫人,老朽有要事求見!」
「進來說話!」屋內傳來男子低沉的聲音。管家便推門進去。片刻,他又退了出來,揮手對兩名護院道︰「夫人吩咐,都下去吧!」遂領著兩個護院退下。
一個黑影火速躥至李淵跟前,白亮的劍光映著李淵那張俊朗而疲累的臉。韓擒虎手握長劍立在李淵跟前,劍鋒直抵李淵的咽喉,深晦的眸子中透出幾許敵意。
咯吱一聲,房門開了。獨孤伽羅和一中年男子自房中緩步而出。他面容清 ,雖至中年,也可看出昔年英朗不凡的面容。只是,他那微陷的眼窩中那稍顯黯淡的眸子顯出些許疲憊。與獨孤伽羅並肩而立,顯得很是合拍。
李淵抬眼看著眼前的二人,神情頗為激動。不知是因腿上的傷,還是因心底的情,他單膝跪地下拜︰「小佷太原李淵,拜見姨父姨母!」
原來,與獨孤獨伽羅並肩之人,便是北周隨國公楊堅。楊堅的目光掃過李淵,臉上掛著淡笑,卻掩不住他眼底的那份沉穩老練。他對韓擒虎稍一揮手︰「擒虎,你且退下。」又走近前,抬手攙起李淵,道︰「賢佷不必多禮。數年未見,賢佷英氣逼人,頗有乃父之風。早先接到太原來信,言道你不日抵京,不想竟會如此相見。」
獨孤伽羅則撥開我的發絲,看到我那蒼白憔悴的容顏,黯然落淚。她將我從李淵的懷里抱過來,輕撫著我的發絲。
楊堅撫著獨孤伽羅的肩膀,安慰道︰「既然女兒都回來了,你也就別擔心了。」
「女兒?她是麗華表妹?」李淵有些吃驚地看著楊堅夫婦,懷里忽而空蕩,他的雙臂還僵在那里不忍縮回去,似乎依然留戀著女子嬌軀的柔軟。見二人頷首,他垂首一拜道︰「是小佷無能,未能護佑麗華表妹周全。表妹現中劇毒,性命垂危,急需救治。」他說著,頭暈目眩,幸好有楊堅攙著,才不致栽倒。
「賢佷,你也受傷了,還是先去歇著吧。」楊堅關切地問,又道︰「擒虎,帶李公子下去歇著!」
李淵目光落在獨孤伽羅懷中的我身上,雖有不舍也只得跟著韓擒虎離開,。一來,他著實體力不支,需要休息;二來他若太過關心,又顯得瓜田李下;再者,楊堅夫婦定會好生照料麗華,他擔心也是枉然。
韓擒虎一路無言,相對李淵的不舍與歡喜,他的心卻沉到了谷底。他清楚,楊麗華回來了,等著她的將是無法抗拒的宿命。他帶著李淵來了一招待貴賓的**院落,交待幾句,便告辭離去。
李淵雖奔波勞累了一天,此刻身體已很是疲乏,可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成眠,腦海里總是楊麗華的影子。雖然相識不到一日,記憶幾乎都被她填滿。這種感覺,他從未有過。想起詩經里的幾句「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優哉游哉,輾轉反側。」原來,牽掛一個人,真是此種感覺。
「淵兒,我是姨母。我帶葛太醫來看你了。」門外獨孤伽羅敲著門,言道。
李淵穿好衣服,開門請獨孤伽羅和葛太醫進來。「小佷的傷,已無大礙,令姨母憂心,小佷慚愧。」
「話雖如此,可總要太醫看過,我才放心。」獨孤伽羅勸道。
言談間,葛太醫已給李淵看過傷口,把過脈,對二人道︰「夫人且寬心,李公子的毒已去得七七八八,傷口也無礙,只須吃幾貼藥,清理余毒,即可痊愈。」
「有勞葛太醫了。」獨孤伽羅道,「淵兒,你先歇著,藥煎好了,我會命人送來。我先去看看麗華。」提起麗華,她的眉宇間還掛著一絲憂傷。李淵的心也懸了起來,他知道麗華怕是中毒不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