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以後,姬賢愈加變得沉默,甚至連續幾天不與我說話。
我不清楚自己究竟錯在哪里。從小到大,除了遭人輕賤,我過著無拘無束天真爛漫的日子。不知道什麼是難過,什麼是不安。可是遇到姬賢之後,許多莫名其妙的感觸紛至沓來,麻麻的、酸酸的,沒個究竟也來不及回味。
在一個又一個平常而安靜的夜,身邊的姬賢,始終背對著我。有時,听著他輕微的嘆息聲,我會猜,他在想什麼?在想念那個紫蘇嗎?偶爾,我感到臉上濕濕的,風吹拂後一片冰涼。有許多次,我幻想他轉身,換一個溫柔的微笑,告訴我,他這是在開玩笑,我真的不傻。
秋夜,樹葉蕩蕩而落,我單薄的袍袖上拂著清涼的風。院中的天葵子開滿了細小的白花,我輕踏在草叢里,仰天而望。
戎狄家族開始儲谷囤糧,全族人年底過冬的口糧全靠它們了。姬賢變得異常的忙碌。當然,經過幾次我的鬧騰,他的地位也沒絲毫的改變,人們仍舊習慣牛馬一樣使喚他。已經這麼晚了,姬賢還沒回來。
我幽怨幽涼地嘆口氣,自言自語道︰「誰能告訴我,姬賢會喜歡上我嗎?」
夜空劃過一道光亮,倏然朝我這邊射來。那光亮太耀目,晃得我不由閉上眼。待听見鐺的一聲清響,才睜眼看去,原來高空有物墜落在草叢里。
拾起一瞧,原是一只銀盞。那東西沉甸甸的,不大卻雕琢奇巧,月夜下還透著幽亮剔犀。我細細賞鑒,越看越喜,察看四周無動靜,不覺忖道︰「我在傷心處,這東西突從天降,一定是老天垂憐我。」
這樣邊玩邊等姬賢,忽听得院外老槐樹窸窣作響,有個黑影出現在馬頭牆上。我放下銀盞,站起身正想喝問,黑影倒輕飄飄的落下牆頭。
借著月色望去,那人藍臉紅須,模樣長得甚是古怪。我很驚訝上了年紀的人還有如此敏捷的身手,但見他東張西望像是尋找什麼,猛一醒悟,鳳頭鞋踩住銀盞,同時用迤地裙裾遮住。
果然,老頭發現了我,劈頭便問︰「喂,小姑娘,有沒有發現一只銀盞?」
我搖搖頭,「什麼銀盞?沒見過。」
「小孩子可不許撒謊。」老頭嚇唬我。
「騙你干什麼?」我不屑地哼哼,「你又是哪里來的?這里是我家院子,你一個陌生人怎麼爬進來的?」
「看你長得傻傻的,倒是伶牙俐齒。」老頭呵呵一笑,故作神秘狀,「告訴你,我叫大頭陳,從東海仙島……」
一听連陌生人也說我傻,我頓時來氣,未等他說完,沖著他喊道︰「管你什麼大頭小頭,你就是仙,我也不會拍你馬屁!趕快走,不然我喊捉賊了!」
「小小年紀如此遜禮。別人見我都以禮相待,哪有你這般不尊?罷了,不跟小孩子嗦。」
那個自稱「大頭陳「的老頭搖頭嘆息,東張西望了一番,才飛上高牆離去。臨走前,嘴里還嘀咕著︰「死銀盞,又耍性子,待找到你非敲爛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