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地里早放工,我拉著姬賢上了裝稻谷的馬車,興沖沖的進了集市。族人和家丁忙著置貨,我趁機帶姬賢走到市上。沿街走來,但見人煙輳集,做買做賣。才挑了一副頭花,很快被集市上的人們認出,不大一會兒,後面跟著一群看熱鬧的人。
人們用興奮好奇的目光盯著我們,指指點點,小聲議論。
我來了精神,拉過姬賢,帶著幾分驕傲的,朝眾人示威道︰「都看好了,這就是我的夫君,戎狄家族族長的女婿!我的夫君高貴著呢,他曾經是姬佐氏的少主!少主!你們懂不懂?你們要敬重他,膜拜他!」
姬賢垂下頭,朝我小聲提醒,「別說了,我們還是走吧。」
我自然听不進去,繼續介紹著我的夫君,越來越大聲,唯恐外圍的人听不到。
好似看見一場滑稽可笑的戲,人們哄笑起來。
「這就是族長的傻女兒?听說生下來就是怪胎,果然看過去好像哪里不對勁。」
「那個木呆呆的姬賢,一副落魄相,估計已被嚇破了膽。」
「一個傻,一個木,倒很般配。生下來的孩子會不會是木瓜腦袋?嘻嘻。」
後面的話語越來越刺耳,我听不下去,操起一把扁擔趕他們。人們見把我激怒,越發來了興致,圍著我們不斷起哄、謾罵。悶頭不響的姬賢突然甩開人群走了,我寡不敵眾,回罵了幾聲,也急急忙忙跟隨而去。
走過幾條街,兩人一前一後上了山坡。姬賢走得很快,我跟得氣喘呼呼。這樣曲曲彎彎,越過前面山頭,道路已走盡,四處一看,但見上上下下郁郁蔥蔥,峭壁聳立,陰森而狹窄。
姬賢在懸崖邊站定,目光洶涌。我走到他身旁,往下鳥瞰,似乎無底。澎湃的澗流傾瀉而下,耳邊只听到轟雷般震倒峽谷的鳴聲。姬賢呆呆地望著,猛地伸出雙臂,仰天長嘯一聲。
我心生恐懼,眼光昏花,拉住姬賢的袍袖安慰道︰「這些人就是這樣,我從小到大都听膩了。你不用生氣,就當被狗咬好了。」
「滾開!」他大力甩袖,一臉怒色。
我不得不松開手,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著他,顫聲道︰「你怎麼這樣待我?他們看不起你,可我沒有啊!」
他打斷我的話,「我也看不起你!」
這樣沖口而出的話,把我鎮住了。我愣了半晌,才連聲問︰「為什麼?為什麼?」
「還不明白?你是傻妹!你傻!」他破罐子破摔。
我卻問得執著,「你說過,我不傻的。你的話,自己忘記了?」
也許是看見我眼眶里的淚水,他欲言又止,只是發狠地甩了甩袖子,背對著我兀自站立。我倆許久不說話,直到山風吹得肌膚寒生粟起,才一前一後返歸舊路。
到了市上,族人和家丁等不到我們早就離開了。我和姬賢只能步行,到家天色已昏黑,免不了又受父親一頓訓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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