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就勢攀上藤蔓想翻過牆去,被大頭陳一把扯住。
大頭陳問道︰「你想這樣去找你的姬賢?」
我點點頭。
「傻丫頭,這里是皇宮,不是戎狄家的院子。」大頭陳半嘲笑半認真道,「要不要打個賭,你一出院牆,即刻被擒。」
我無所畏懼道︰「要是始源君不答應送夫人進宮,我照樣遭擒殺。終是一死,不如我一夜尋夫,死無遺憾了。」
大頭陳哈哈而笑,重新恢復了孩童般頑皮勁兒,「銀盞初落凡間,便入你手;別人見了我嚇個半死,你卻毫無懼色。想是與你有緣。銀盞碎裂之時,看你哭得傷心,我內心委實感動,便出手救你。你雖傻了些,倒與我大頭陳聊得投機,既然如此,我願意陪你走一趟皇宮。」
我拍手稱好,大頭陳將我胳膊裹挾住,只是輕輕一帶。等我回過神,兩人已經穿牆而出,出現在院外的小道上。
「放心,只管跟我走,他們看不見我們。」大頭陳在耳邊低語。
這樣無形無影地走著,腳步踩在剪殘黃葉上也是悄然無聲。從一處宮人房,到另一處宮人房,趁著房內畫燭照明,那些宮人並排擠擠挨挨的安歇,睡態各異,各有鼻息之聲,可是始終找不到姬賢。
「唉,可憐的傻丫頭。你家夫君在宮里當差,那就是閹人了。你就是找到他,又有何用?」大頭陳又開起了玩笑。
我一听,氣不打一處來,抓住他的紅須不放,直嚷道︰「姬賢不會這樣的!你若胡說,我拔光你的胡子!」
大頭陳吃痛,趕忙說好話討饒,我這才放了手。
弦月在雲層中緩緩移動,或隱或現。我們一路說話,漸漸走向深宮,听得又是三更催來,大頭陳感嘆道︰「這皇宮果真華麗。走了半天,多是李璟的玩設畫堂,錦堆繡閣,何等富貴。他還不知足?可見真不是個好皇帝。」
我卻心下急躁,道︰「怎的走了這麼久,還是不知姬賢置身何地?」
枯靜閉塞的深宮,每座院子外面的景物幾乎都是一樣的。門楣掛著的琉璃紗燈閃著寂寞的光芒,守夜的宮人瑟縮著腦袋無精打采地站在屋檐底下。夜風穿過屋頂,吹入鼻尖,伴著從哪一個院落飄來的清甜若蜜的佳楠香。
不知不覺到了迂廊一帶,前面兩名宮婢抬著紫金八方燭台促步走著。我跟隨後面,不知怎的,竟有點熟悉的感覺。這才大夢初醒般,告訴大頭陳道︰「記得幻境里,姬賢就是從這里經過。」
大頭陳指著燈光亮閃處,「有眉目,想必前面的院子便是。可那分明是女人的寢宮。」
我想起幻境中那雙玉蔥般縴細的手,有些緊張,不由道︰「也不知是李璟的哪個妃子?」
大頭陳並不在意,只是催我,「只奈男女有別,你進去瞧瞧,記得半柱香工夫出來,不然自現身形。」
說話間,忽听得一陣風響,從院子里直旋到空中,隱約听得悲切哭泣之聲。旋風開處,仿佛長袖揮動,把屋檐下懸著的宮燈吹滅了。那兩名宮婢面面相覷,露出驚恐的神色。我一見,正茫然不知所措,風驟然停了,那燈光依舊復明。
只听大頭陳說道︰「此風變化無形,又生于森嚴禁闥,定是妖魅。你在此等我,我上去探個究竟。」說完,一陣煙似的消失不見。
我對妖魅怪氣提不起興趣,一心系著姬賢,不等大頭陳,便迫不及待地走了進去。
經過外殿,只見里面彩絲茸茸香拂拂,線軟花虛不勝物,紅線氈上看不到我的影子。半柱香工夫在緩慢流逝,我無聲地跟在兩名宮婢後面,渴望能夠很快見到姬賢,又不希望在這樣的場合見面,整顆心被糾葛不安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