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到東西,挖到什麼東西?」沈老夫人看向何氏︰「好端端地怎麼突然挖起院子里來了,怎麼先前都沒有听人說過。」
這是在指責她擅自做主,何氏的表情有些不好看,她不信外面的話她都听見了,其他人會沒有听到,就是老太太年老耳背,可老爺呢。她下意識地去看沈淵,一眼望見了真正的黑色深淵中。
沈淵站起身,往外走去。
沈觀年剛要走,就被輕輕扯了一扯,低頭看到可憐兮兮望著自己的妹妹,只好對沈老夫人道︰「祖母,我帶妹妹也去看看。」
「去吧。」沈老夫人說完叫來祝媽媽︰「你跟著一起去,回來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府里的主子們,豈是能隨意議論栽贓陷害潑髒水的。」
祝媽媽听著意思,已經明白沈老夫人的打算。無論今日的事情與二姑娘有沒有關系,老太太都是要保了她。
沈淵走在前頭,沈觀年帶著沈溪跟上。何氏見狀自然不會留在原地,只是在沈觀朝和沈澤芝想要一起過去的時候,被沈老夫人叫住了。
「吃飯吧。」
沈澤芝撅了嘴,她有些不樂意,心里更想要去看熱鬧。她恨不得立刻就看到沈溪倒霉的樣子,怎麼願意錯過。可沈老夫人的話,更是不敢不听。
見前面的人已經走遠了,何氏有些焦急,只是吩咐沈觀朝︰「同妹妹一起好好陪著祖母吃飯,娘去看看你爹他們,馬上就回來。」
荷院從前住著沈溪和沈澤芝兩人,在更早前還有沈澤蘭住過。如今即便已經嫁出去好幾年了,院子里依然還為她留了住處。荷院是一處兩進的院子,沈溪原本是住在後院那里,從她搬走後,就空了下來。
突然來到這個地方,沈溪既熟悉又陌生。或許別人只覺得她不過才搬走一個月,可對她來說太久太久了。
幾乎就是隔了一世。
「怎麼了?」沈觀年盡管把大部分的心神關注在四周的環境上,可依然沒有忽略沈溪,見她神色不對,心里有了擔憂。
「溪兒,莫怕。無論如何有哥哥在。」
上一輩子,這樣一句話從沈觀年口里說過好幾遍,每一次都沒有讓沈溪失望過。盡管身體並不十分健壯,可他依然每一次都擋在自己的面前,正如現在這般。沈溪眼里的迷茫漸漸退去,轉而微笑了起來︰「我不怕,只是許久未來。在祖母那里住了一個多月,看看佛書,听听佛禮,那樣的日子我也喜歡。」
沈觀年听了她的話,心思微微一動。
在後院正右前方有一顆高大的梨樹,那是沈溪曾經最喜歡的地方,整個沈府也就只有這麼一棵。可如今那個樹下被挖了一個坑,四周站著幾個下人,看樣子似乎是在守著什麼。
「挖出來的東西在哪里?」沈淵問其中一個管事婆子打扮的人。
那管事婆子,沈溪認得,是負責荷院的管事,叫孫。這荷院住得可不只是她一個人,能被何氏放心放在這里的,自然是因為這孫婆子是何氏的人。上一輩子,她可是沒少受這位孫婆子的氣。
沈溪垂下眼瞼,听著孫婆子說道︰「回老爺,奴婢們發現後,不敢妄動,只得留在這里看著。」
「是什麼?」沈淵未上前,背手問道。
「這……」孫婆子方才一番言論自然是想把自己摘了出去,那坑故意擺在這里,只要上前一步就能看到,接下來就沒有她什麼事情了。可怎麼也沒有想到,老爺會突然這樣問自己,孫婆子有些猶豫,偷偷往沈淵後面看了一眼。
何氏已經過來了,就站在沈溪兄妹的後面。
沈淵眉頭微微皺起,似是不悅,孫婆子心中一跳,有些踹踹不安。突然,沈觀年直直朝他走來。
孫婆子想起這位大少爺,胸口的擂鼓聲更響了。按照計劃,他本不該今日出現的。
沈觀年走到大坑前,看了一眼,臉色一沉,怒道︰「豈有此理。」
「哥。」沈溪想要過去,被沈父淡淡一瞥。
沈淵道︰「把東西給我拿過來。」
沈觀年應了一聲是,把衣下擺撩起塞在腰間,才走到坑邊,準備彎腰去撿起放在里面的東西。
「還站著干什麼?這事還要大少爺做,要你們這些下人什麼用?」何氏有些擔心沈觀年會趁機毀了里面的東西。
那可是她好不容易準備好的。
孫婆子聞言就上前,她長得粗壯,心急手快動作上就非常魯莽,為了在沈觀年之前搶到坑里面的東西,竟是用肩膀去撞。
沈溪一聲驚呼,然後捂住了嘴巴,隨即笑了起來。
沈觀年下盤很穩站住的同時,飛快拽住孫婆子的胳膊,眼里都是冷意︰「你……想干嗎?」一個字一個個字地問道。
孫婆子吞吞吐吐︰「我……奴婢,這事……」突然想到什麼,忙道︰「是太太讓我幫大少爺撿的,這里髒。」
「是夠髒的。」一道清冷地聲音說道。
孫婆子猛地看了過去,看到是沈溪,眼里閃現出凶光,雖很快意思到地點不對,還有其他人在,可還是被看見了。
「你這老虔婆,快滾一邊去,這般粗手粗腳,竟然還不知錯。」祝媽媽覷見孫婆子的眼神,心里也有了怒氣。就是她這個在老太太伺候的人,府里主子尊敬她,她還時刻銘記著主僕上下的尊卑。
可這個蠢蛋,祝媽媽已經明白為何老太太只听了幾句話,就站在了二姑這邊。這陣子,有關二姑娘的事情,老太太一直看在眼里。就是這荷院里的一些事情,金釵也讓小丫鬟打听到了。原本,對于這個孫婆子,老太太就準備找個時間發作了她。沒想到偏是個不知死活地,還主動撞了上來。
祝媽媽惱著孫婆子,卻還記得同沈觀年道︰「大少爺,這里面的東西還是讓老婆子來吧。」大少爺是要科舉考試的人,還是少沾一些污穢的東西。
見是她,沈觀年態度溫和,往後退了退,流出空間後從袖子里掏出一塊素淨的帕子遞了過去︰「有勞祝媽媽了。」
祝媽媽沒有推拒,這種帕子多得是,大少爺不喜歡繡花,最多只是簡單地繡上幾個字而已。
沈淵模了模站在她身邊的沈溪,突然轉身問道︰「這就是你們挖出來的?怎麼突然想到要挖梨花樹?」
何氏怔了一怔,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是……是黃道婆告訴我的。」這話一出口,是再改口也來不及了。
沈淵精光一閃,沉聲說道︰「人呢?」
何氏想起這個時候黃道婆應該已經離開,就是立馬讓人去把她找回來,能不能找見還是兩說,就是找到了,也應該是晚了。
這麼想著,她的底氣也足了一些。
剛才沈淵對她造成的陰影很快就消散,何氏說道︰「府里近日出了不少事情,先是二姑娘,後是芝姐兒。老爺知道的,從前她是最乖的,怎麼可能會與人打架。我這心里總是毛毛地,很是不安。後來听娘家那邊說了黃道婆的事情,原本對她的話,我也只信個三分。這人過來的時候,也不敢大張旗鼓。只是……」
何氏舉著帕子擦了擦嘴角,那一晃而過的笑意被擋住。「只是這黃道婆一來府里,也沒看哪里,就說了這梨花樹的事情。我想著寧可信其有又不可信其無,只是讓孫婆子悄悄地找人挖開看一看。」說道這里她的話語一頓︰「倒是沒想到真的會有所發現。」
孫婆子砰地一聲跪了下來︰「老爺、太太,奴婢可是一顆忠心啊。那黃道婆說了,若是真的在梨花樹下找到東西,就說明府里有人被靨……」
隨著她的話,沈觀年和沈溪兩個人的表情越發地難看起來,這孫婆子只差指著沈溪說她是妖孽了。
沈溪覺得自己輕敵了,或者說她沒有想到這一世因為池塘那一次沒有被何氏算計到,隨後自己搬進了延喜堂,使得何氏少了下手的機會。這一改變,會讓何氏動了這樣陰毒的心思,招來黃道婆不說,還……
那坑里面的東西,她早已經看見。
夢靨是小事,鬼上身也不算什麼。可若是涉及到巫蠱的情況那就不同了。
此時,冬葵突然跑了進來,高聲稟道︰「老太太請老爺、太太,少爺姑娘去延喜堂說話。」
「你這丫鬟,可別私自傳話?」眼下之意就是不信,要知道府里的事情,沈老夫人基本上是不會去管的。
冬葵口齒清晰地說道︰「方才府里抓到一賊人,審問之後,自稱是黃道婆,說是太太請了進來的。」
何氏以為自己听岔了。
「你……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冬葵見狀比剛才的語速更慢一些,一字一句說好。
何氏一听,瘋了一般沖了過去。
「爹。」沈觀年輕輕喊了一聲。
沈淵微微點頭︰「溪兒跟我走。」
沈溪有些納悶,邊走邊回頭,只見沈觀年手一揮,那孫婆子被堵了嘴用繩子綁了起來,其他幾個一起站在樹下的下人也是被捆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