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沈溪就打扮素淨，別說先前還因此哭了一通，剛淨面過。因而沈老夫人听了冬葵的話，朝她看去，果真是素面朝天，一看她頭上只是簡單地別著一只珠花，就想到金釵送來的那只牡丹金簪。
沈老夫人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心想不怪她越發地偏心二孫女，這人與人之間本來就是你對我好一分我也對你好一分。就單單說這打扮上吧，她也不是什麼古板的老太太不許小輩們抹紅戴綠的。只是她這延喜堂因著她禮佛的原因，常年點著檀香。可每一次何氏帶著沈澤芝過來請安後，她都要讓人開了窗戶通風，即便是在大冬日也是如此。畢竟那些胭脂水粉的香味同檀香發出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聞著實在不好受。
可現在細細想來，沈溪似乎沒有如此，身上也很少帶著別的味道，反而因為與她住在一起，帶了一絲淡淡的檀香。
銀簪送了王朗中回來，沈老夫人因著虛驚一場，正喝著安神茶。
「送走了？」
銀簪應是，想要說什麼，突然又看了沈淵一眼。
沈淵視而不見。
沈老夫人看在眼里，說︰「太太那邊呢？」
「奴婢過去的時候，太太說了是三姑娘病了，才在府里出事的時候沒敢過來。奴婢說讓王朗中看看，太太說三姑娘只是有些發熱喝了點熱水，已經睡下了。」銀簪老老實實地說完，就站回一旁。
「何氏的事情……」
沈淵放下茶杯︰「府里內務之事，兒子求了娘，自然不管。」
沈老夫人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說實在的何氏這些年大錯沒放，小錯不少，她也只是為了兒子裝作沒看到。畢竟外頭人是覺得自家兒子好，可到底娶何氏的時候是三婚。不只沈淵，就是她這個做婆婆的也覺得委屈了當時是黃花大閨女的何氏。
可顯然……她體諒了何氏，何氏卻不體諒沈家。
「去，告訴太太，既然三姑娘病了，這陣子府里的事情，就不用她操心了。好好照顧三姑娘，可別等過幾天病得連恭王府都去不了。」
金釵很快遣了人去正院說給何氏听。
何氏臉色陰晴幾番變化，在丫鬟的膽戰心驚中，應了話。老太太這是打一巴掌給顆甜棗，話里意思很是明顯。讓何氏母女這幾天安安分分的，否則恭王府那邊她們就別想去了。
「不去就不去。」沈澤芝氣惱，自打沈溪搬進延喜堂後，祖母就變了，再也不是最疼她的了。
「住口。」何氏表情凶狠︰「你這蠢東西。那是恭王府，多少人求神拜佛就是想過去都沒有那個門路。你還不要？」
「那又怎麼樣，她們還不是巴巴送了請帖過來。」沈澤芝不以為意，嗤笑道︰「那些人還不是因著爹爹送過來。」只要有父親在，她還少一個恭王府的請帖？何況有那個破時間，她還不如找機會溜出去見董哥哥。眼看著她笈第的日子不遠了，沈澤芝總想在這中間空當里見上董齊平一面。
至少那一日，她要讓沈溪狠狠地丟臉。
「這話可不許在你父親祖母面前說出來。」何氏叮囑沈澤芝。
沈澤芝撇撇嘴。
何氏忍不住低聲道︰「我怎麼有你這麼個蠢女兒，難道董齊平就是最好的？不過也是個二手的，到底那婚約還是在的。可到了恭王府呢？能有資格去給恭王妃賀壽的人大多都是非富即貴，說不得會踫到更好的呢。」青年才俊那麼多，就不能挑出一個比過董齊平的？說來其實她心里並不願意真的把沈澤芝嫁給答應悔婚另娶的董齊平，這種感覺就像自己在死去的錢氏面前低人一等一樣。
「二手怎麼了，爹爹不還是……」
啪……
這句話實在是觸到了何氏的逆鱗，她面無表情地收回手，淡淡地說道︰「我寵你是因為你是我的女兒，可也因為你是當朝尚書探花郎沈淵的女兒。下一次，我不希望再听到這樣的話。」
從小到大，沈澤芝都沒有被打過，何氏突然的動手，讓她又驚又怕，壓根沒听清楚何氏在說什麼，只記得拼命點頭。
而何氏沒多久知道守二門的蔡婆子一家被抓起來後，生生把食指的指甲掰斷。
沈老夫人別看年紀大了，這些年都開始吃齋念佛，可真做起事來依然是雷厲風行。她把沈淵、沈觀年父子趕出內院，讓他們父子自己找事情做去。同時把沈溪留下來︰「你今個兒看仔細了，祖母從前沒有機會教你，日後怕也是時間不多。你能看多少，學多少，都是你的本事。」
沈溪自然是應是。
等沈家下人中的老人行動迅速地把秋棠一家包括老子娘兄嫂都抓了起來之後，就分出了幾個人去了她們一家置在外面的家。
一切平息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入夜了。
此時消失了數個時辰的祝媽媽也出現在延喜堂里。沈溪暗暗思量不知道祝媽媽出去做什麼事情了，或許是和那巫蠱的事情有關。
可別說，今日對于沈家來說實在發生了太多事情。
先是沈觀年好不容易回家，惦記著他的家人得知他平安無事後，剛要吃頓安生飯就先有巫蠱後有秋棠的事情。
因而在等待的過程中，沈老夫人念叨著要抽個時間帶著沈觀年去拜一拜。
等祝媽媽回來後，說起這件事︰「干脆擇日不如撞日，我明天帶著溪兒、觀年去。一來給你們老爺求個平安符，正好我也許久未出門了，讓觀年送送。」
「祖母，哥哥今日是才回來呢。」沈溪其實是還有事情要和哥哥講，當然擔心沈觀年的身體也是一方面的原因。
沈老夫人听了這才作罷，想著過兩天再說也可以。
只是等從蔡婆子一家抄出幾大箱子的東西後，沈老夫人氣得差點把手里的念珠給砸了出去。
特別是去查抄的人回來後悄聲稟報的幾句話，沈老夫人不經意瞥向沈溪的目光是又愧又心疼。
沈溪看了一眼箱子里的物件，若有似無地笑了笑。若是她記得沒錯的話，這里面大概也就一箱子的東西真的是蔡婆子一家貪墨的，而其他的呢？
沈溪垂眼，那麼明顯是不一樣材質的箱子，她不相信祖母看不出來。或許就是看出來了，才那麼生氣。
「老太太，奴婢是被糊了眼楮啊，下次再也不敢了。」蔡婆子從箱子被搬進來後，就一臉慘白地磕頭求饒。
「我看你哪里是被糊了眼楮，簡直是狼心狗肺。」這里面的東西一看就和二姑娘房里少的東西對上了。別說是不是真的被她們一家子拿走，之前是秋棠管著二姑娘房里的銀錢首飾，若是沒有經過她們一家人的手，東西能沒掉？
「反了，反了。」先是一個孫婆子，再來一個蔡婆子。沈府被何氏管得烏煙瘴氣，難保不會還有李婆子、張婆子的事情。
沈老夫人因氣急呼吸開始急促了起來。
沈溪眉頭一皺，讓人拿了救心丸給沈老夫人扶下，這才悄悄進來了祝媽媽︰「這蔡婆子的事情就到此為止吧，被貪墨地拿了回來就是了。」
「可……」祝媽媽似有擔憂。
沈溪淡淡笑道︰「我知道祝媽媽擔心什麼，可這些年祖母、父親，就是哥哥在外頭也努力護著沈家能有一個好名聲。我這做妹妹的自然不甘落後。」
沈淵是一心把自己這一支的沈家打造出傳家的好名聲，這一點是闔府上下皆知的。
「祝媽媽若還是不放心，就把人綁了往官府里送去。就說這奴才欺主子年幼十多年的偷盜她房中之物，現今被抓了個正著。偏這起子奴才黑心黑眼，胡亂潑人髒水。」這樣一來就是到時候涉及到何氏的事情，只要沈家不承認，沈溪不說，不過是幾句閑言碎語而已。
祝媽媽不敢擅自做主，去稟了清醒過來的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靜默半晌，道︰「就依了她的意思吧。」到底是真的讓她委屈了。而沈家消失一個孫婆子不算什麼，可蔡婆子一家七、八個人口，不能隨意處決，往官府里一送，怎麼判刑，是生是死，這事都到不了沈淵頭上。
至于何氏如何，暫時誰也沒有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