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去上香拜佛求平安的事情並未成行，可沈府里下人的大淘換卻是井然有序地進行著。何氏那邊因為有沈老夫人提前送了話去，只能絞著絹帕裝了病。只是等結果出來後，有一大半的是她提拔的人或是陪房被換了走，她可就是真的病了。
這一下可好了，母女二人都因病倒下，沈老夫人听了後就發話不許沈淵去正院，總不能好了沒一會兒又染了病過來。
只是這王朗中又一次被請了過來，好在何氏只是急氣攻心，一貼藥湯下去也就好了。只是外頭不知緣由的人，紛紛說起沈家近日事多。前陣子那沈家二姑娘病了，後又沈老夫人，這兩邊剛好了，就輪到沈大人了。還不等沈大人養過精神，又接二連三的有人病了。有那些神神叨叨的人還說了一句嘴，莫不是沾染上什麼髒東西不成。
眾人听听就笑，可這話從沈府繞了一圈，沒多久就傳了消息出來。兩日後，沈家大少爺會送了沈老夫人和沈家二姑娘去福華寺上香祈福。
如此一來，信的人就又多了一些。
原本朝中一些敵對派的官員以為沈淵借裝病謀以後動，卻想著在糊涂也不會把全家人拖下水，倒是漸漸相信沈淵是真的病了。
不說外頭怎麼熱鬧，沈府里面怎麼在沈老夫人的命令下改頭換面。此時兄妹二人終于又有了機會說話。
「溪兒，有一話哥哥不知當問不當問。」
沈溪輕嘆了一口氣，抬頭注視著對面含笑望著自己可眼里那絲絲緊張卻也沒有被隱藏住的沈觀年，微笑著說道︰「哥哥有什麼不能問的，若是妹妹知道的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哥哥還是這樣，明明是關心自己，卻依然問得小心翼翼。
沈觀年眼里的緊張褪去，笑容徹底入了眼底。
「那日的事情，你怎麼知道？」他其實想問地更加直白一些，那人讓人起疹的粉末是什麼，她哪里來的，又怎麼會準備。他想知道在自己在外求學的幾年間里，是否因為受了太多的委屈和傷害，才再這一次見面後，像似變了一個人一樣。
可這些問題在心間盤繞了一個晚上，就在剛才都到了嘴邊，可面對沈溪的笑容，沈觀年鬼使神差地改了口。
然而下一瞬，看到沈溪臉上血色褪盡般地白了臉後，不由得後悔了起來。
沈溪此時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怎麼知道的呢？右手下意思地握著左手的食指，等確認到依然完好，並沒有扭曲後。沈溪笑了笑，秋棠這個人有幾分小聰明，可真正厲害的卻是蔡婆子一家。
那些藥粉她不過是把上一輩子蔡家對付她的手段，送還給她們而已。說來還是有趣，這些做奴才的膽子比主子還大。只听說了何氏母女要對付她，就較勁腦汁想出了這麼一個法子。沈溪記得那個時候自己就像瘋了一樣。
而左手的食指更是被自己生生扭斷。
那樣可怕癲瘋的自己，想到那時自己那臉上扭曲的表情，沈溪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嗚咽了起來。
沈觀年心疼地不行。
「哥哥不問就是了，只是日後這些事情你不必再做。萬事有哥哥在呢。」妹妹住在延喜堂，等于在祖母的眼皮子底下，這要是被發現了……沈觀年眉頭緊蹙，他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錢氏臨死前，沈觀年被她拉著手一遍一遍地說著讓他保護妹妹。他從小就知道為了照顧自己，母親疏忽了沈溪。
這是錢氏給沈觀年留下的一個債，而他甘之如飴地背負著。
「哥哥。」沈溪不想在說這些事情，都是前塵往事了。她不會允許自己重蹈覆轍，既然然如此何必告訴沈觀年，惹了他痛哭。
「嗯？」
輕咬著下唇︰「董家。」
沈觀年心中一凜，他怎麼會忘記董家呢。「這些事情有我呢，放心。」
他總是習慣地讓沈溪放心。
沈溪想著有這樣的好哥哥，她的確應該放心。只是……她心中微微一苦，她實在太害怕了，所以真的不能徹底放心，不做點什麼，她實在是寢食難安。
只是這些卻不必說與兄長听，沈溪抬頭微微笑著，眼里是全然的相信，慢慢與沈觀年說起上香的事情。
去富華寺祈福，去恭親王府這都是她前輩子不曾有過的事情。
沈溪心里微微雀躍著，帶著一絲絲好奇和期待。
沈觀年寵溺地撫亂了她的額發︰「到時候跟在祖母身邊。」
沈溪滿口答應。
兄妹溫馨敘話著，春蘭進來稟告︰「大少爺，紫毫來了，說是有事求稟。」紫毫和銀管是沈觀年的兩個小廝，也算是書童。紫毫年紀小一些，長相討喜，又愛笑，比不苟言笑的銀管來內院的次數多一些。
但凡有什麼事情，若是沈觀年在內院中，也是他來回稟的。
沈溪站起身，正打算留了屋子出來。
沈觀年已道︰「不必，你且坐著一起听听。」
听？听什麼？沈溪心里好奇，忍不住重新坐了下來。
紫毫進了屋看到沈溪的時候怔了一下，其實他們幾個常年跟著大少爺的人，都不太喜歡二姑娘，盡管知道這樣不妥。可實在是……紫毫眉毛想到快打結了，才找到一個詞語來形容，就是太會折騰了。就只是如此還罷了，偏還不記大少爺的好。
他們幾個人一直替大少爺委屈，可這是大少爺的嫡親妹妹，他們就是再親近的下人也比不上血緣關系。只是久而久之，這心就淡了。
如今卻是時隔許久後，再一次見到二姑娘，乍眼看去變了好多。就是那眉宇之間少了跋扈，多了溫情。
紫毫規規矩矩地給沈觀年和沈溪行禮請安，好歹還記得過來的目的。只是一想起，不禁對對沈溪的態度更為恭敬了。
沈溪一直知道紫毫的眼楮會說話，上一輩子沈觀年因了自己落了那麼大的一個跟頭，他同銀管依然忠心耿耿地侍奉左右。自然就不介意他剛才看到自己時的那一剎那的表情變化，何況真要瞞的話，紫毫必定能不讓她看出來。不過是因了哥哥在，他對自己有了親近之意，也或許是另一種方式的試探。
沈溪斟了茶捧在手里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似乎並不介意紫毫的行為。
沈觀年心底松氣之余，淡聲道︰「沒有下一次。」
紫毫笑著應是，然後臉色一正，表情略帶嚴肅地說道︰「大少爺，您讓奴才查的事情有了結果了。」
沈溪清晰地感覺到因著紫毫的話，自家兄長身子突然繃緊。她先是不解，可細細思考了起來，能讓哥哥一回來就關注的不過就那麼兩件事情，或者說兩個人。
周常舉或是董齊平。
「哥……」沈溪不安地叫了一聲。
沈觀年安撫地朝她一笑，然後對紫毫點頭。
紫毫回道︰「下午的時候，二少爺同董……董家少爺見面了，奴才不敢離地太近，但有听到笈第、退……退婚。」
茶杯落在地上，打斷了他將要說下去的話。
沈溪心中發苦，可眼神清明︰「紫毫，你先下去吧。」
紫毫應聲，剛走到門邊，就見老太太院子里的銀簪匆匆走來，想到或許身後的大少爺和二姑娘要說的話不能讓人听了去，忙拔高了聲音，語氣輕快地喊道︰「銀簪姐姐，你怎麼來了。我都好長一段時間沒見你了。」他跟著沈觀年，進延喜堂的機會也多。金釵和銀簪則因為他伺候沈觀年，對他的態度也算親近。
銀簪本來有些不快的臉色因見是紫毫，才勉強一笑，招呼道︰「听說大少爺在二姑娘這，我是來看看的。」
紫毫剛要說話，屋子里傳來沈溪的聲音︰「是銀簪嗎？快進來吧。」
紫毫側了側身子，銀簪進去就道︰「大少爺、二姑娘，何家的人來了。老爺在靜養，老太太讓奴婢來請大少爺。」
既然沈淵要裝病，自然是連何家的人都要瞞。
沈觀年起身問道︰「觀朝呢？還沒回來。」
「一起回來了，說是在門口踫見的。現在都在正院那邊，太太一會兒就把人帶到延喜堂來。」
何家？！沈溪心中冷笑，原以為何氏這一次羽翼幾乎被拔光了，還真的就妥協了。沒想到是等在這里。
可何家人來了，又怎樣？
她的哥哥沒事，即便父親不能出面，還有一個沈觀年在呢。
「我也一起去。」
銀簪面有猶豫。
沈觀年道︰「讓銀簪和春蘭給你打扮一番，我先過去。」
沈溪想了想也就應了。
銀簪跟著沈溪進了內室，好奇地問道︰「怎麼沒見冬葵？」這問題一出口，就意思到自己說了蠢話，遂不好意思地朝著沈溪笑笑。
冬葵被沈溪安排去處理那幾箱子的東西了，她不喜歡那些經了何氏和蔡婆子手之後的東西。沈老夫人也體諒，當時就允了。
春蘭已經捧出了一新衣，銀簪瞄了一眼覺得不錯，就去了梳妝台那里挑能搭配的首飾，只是打開妝奩匣子的時候，忍不住嘆氣。
孤零零地幾件首飾，的確是太少了，即便是看了第二次，仍覺得二姑娘從前的日子卻是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