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蘭從門內出來，身影轉入轉角的樓梯後，才全身乏力地靠在梯背上。屋子里面的氣氛一直不曾間斷過，戲文也是一場接著一場地上。只是在場的夫人太太中，就是何氏都插不上幾句話，沈澤蘭在那里面多久就僵笑了多久。
唯一開口的機會，還是剛才說著想要下去看看兩位妹妹和柳月冰的情況為借口想要離開。在那里面，哪怕是再多呆上一會兒，沈澤蘭都覺得要窒息了。也是有了今天的這一次機會，她才強烈地認識到如今的德安侯府或許真如她出嫁前沈父同她說的那樣，早就不如當年，一代比一代不如，不過是個空有爵位卻毫無地位的侯府。
可她能怎麼辦？
沈澤蘭微微苦笑，都已經嫁到柳家，做了柳大女乃女乃，這侯府的排場她就必須撐起來。略略休息了一下，才帶著跟在後面低首不語的司棋下了樓梯。二層里面坐著都是差不多年紀的姑娘，只是與她們相比，她已經是婦人身份。
忽視心里剛剛升起就又被她按下去的羨慕，沈澤蘭抬頭往里面看，最先看到的是坐在門口的柳月冰。
「大嫂。」柳月冰看到沈澤蘭出現，眼里閃過一絲疑惑。
沈澤蘭朝她笑了笑，提著裙擺身姿輕緩地走進屋子里，視線轉了一圈，隨即微蹙了眉頭，低聲詢問︰「怎麼不見二妹妹和三妹妹。」
「你是……」從沈澤蘭進來後，劉如情作為主人就在關注，她方才的問話聲音雖是小，卻也沒有刻意不讓人听去。在沈澤蘭問到沈溪的時候，劉如情才想起似乎沈溪離開的時間有些久了。
何氏正在同身邊的夫人說笑，抬頭的一剎那看到才跟著沈澤蘭離開的司棋跑了上來。司棋焦急地朝陳媽媽遞眼色。
陳媽媽避了人從角落繞了出來，一把抓住司棋離開門口，到了角落張嘴訓斥︰「你怎麼站在大門口，里面多少雙眼楮正看著呢。」
「不是啊陳媽媽。」司棋趕忙說道︰「是大姑娘讓奴婢上來的，二姑娘和三姑娘一前一後的出了樓閣，到現在都沒有回來呢。大姑娘不放心，就……」
陳媽媽雙手抓著司棋的肩膀︰「你……你說什麼，再說一遍。二姑娘和三姑娘一起離開了，還是？」她心里唬了一跳，二姑娘和三姑娘的關系如同水火，真要一起離開，那可得了，別是跟上一次在老爺書房前面一樣打了起來吧。
「是三姑娘……三姑娘跑了出去，二姑娘後來去找。只是到如今兩個人都沒有回來，姑娘也是剛才下去的時候才發現這件事情。」司棋苦著臉︰「陳媽媽，太太那邊。」
「我這就去說。」陳媽媽實在是太明白三姑娘的性情了，別不是亂跑跑到外面去吧。至于沈溪，她暫時沒有多余的心神去想。兩個人多是在一起，找到了是最好。找不到了，總歸在恭王府不會丟了才是。
司棋在外面等了一會兒，就看到何氏微笑著出來。
臉上的笑容一等離開里面人的視線隨之就消失了，何氏聲音冰冷︰「怎麼到了現在才過來說。」
司棋低了低頭，她能說什麼。在太太怒氣當頭解釋什麼都沒有用，好在何氏焦心沈澤芝，也沒有浪費時間怪責司棋。
何氏也沒有再去二層詢問，直接順了樓梯下來，來到院子里，陳媽媽去找了守門的婆子問詢。
過了一會兒，跑了回來。
「太太，說是二姑娘去前面找三姑娘去了。」陳媽媽喘了一口氣說道︰「離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三個人剛要出遠門，後頭沈澤蘭趕了過來，她一看這模樣心里有些惱。
何氏看了她一眼，解釋道︰「你在那邊坐一會兒就行，這里有我呢。」也不知道有什麼事情，其實她心里也是不願意沈澤蘭跟著的。
只是沈澤蘭正覺得無聊呢，就是去了劉如情那邊，也只能和柳月冰坐在一起，想想也是尷尬的事情，何況司棋也被何氏叫走了，還不如自己也過來了。所以她微笑著說道︰「我心里不放心，跟著太太一起來。」又道︰「月冰那里有丫鬟在呢。」
何氏心里煩，不想再耽擱時間，何況她怕柳月冰也跟了過來。要是這換了以前，她才不管這些，然幾次的下來，到底讓她心里沒有了底。她總要親自去看看，畢竟似乎現在的沈溪的確不如以前那般好欺負了。
四個人走走停停，司棋一個院子一個院子問了過去。一群人很快就來到了假山那邊，如今還是沒有見了人，而現在再過去就是去前院那邊了。這沈澤芝不確定是不是真的來這邊，可司棋問的話里，那些恭王府的下人是明說了沈溪帶人往這邊走來。
沈澤蘭越走越不對勁︰「太太，二妹怎麼會往這邊來。」她更想問的是沈澤芝，不過也沒有人真的確定她就是過來了，這才拿了沈溪說話。
何氏也覺得再過去也沒有什麼了，只是她剛要說話，袖子被陳媽媽扯了扯。
「太太。」陳媽媽沒有出聲，只是用嘴型示意，她悄悄往假山那邊指了指。何氏看到一抹紅色飛快地閃了進去。
何氏心中的警鈴響起，她下意思地放輕了腳步，剛要過去，就听到假山後面有男子的生意。
她飛快地轉過頭去看沈澤蘭她們。
沈澤蘭表情驚訝地捂著嘴巴，眼神亂飄。顯然听到聲音的，不只是何氏一人。何氏想到那抹紅，心里閃過暗喜。
「太太。」
何氏表情變得飛快古怪，似乎是狂喜又似乎是在糾結中。
陳媽媽忍不住提醒道︰「老太太，她……」
「老太太。」何氏目光閃爍︰「老太太也是有心有余而力不及的時候。」她招手叫來司棋附耳說了句話。
司棋臉色微變，想要搖頭拒絕。
何氏雙眼一瞪，伸手就要去掐她。
沈澤蘭推了推司棋，點了點頭。司棋這才小跑著往閣樓那邊跑去。
※※※※
陳媽媽口中的老太太正在同老太妃說話。
屋子里原來只有兩個人，竟是沒有其他人。如此看來，交情的確是非常的不一般。只是似乎從來不曾听人說起過，外人也不清楚有這樣的一件事情。
「一年多沒見了，怎麼連陪我說個話都坐不住了。」恭老太妃看沈老夫人說著說著就總是不經意走神，就笑話她︰「外頭不是有你兒媳在嗎。」往年不是都這樣嘛。
沈老夫人收回心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能一樣呢。」說著又是一嘆，關系再好也不會讓她把府里的那些糟心事搬出來講。
「那就是真的不一樣了？」沈老夫人微微沉吟，想道︰「听說今日你三個孫女都來了。」說完看了沈老夫人一眼，見她抿唇笑，就知道自己說到點上了。「要不把你那位寶貝許久都不曾帶出來的二孫女叫過來，說來我還不曾給見面禮呢。」
沈老夫人嘆了一口氣，這哪里是因為太過寶貝珍惜才在之前都沒有讓人怎麼知道沈家還有個二姑娘。
只是這樣的話，她同樣難以啟齒。
「行了，我當什麼是。」老太妃緩緩起身︰「要不我們幾個婆子慢慢走過去看看，也是一樣的。」
「這可怎麼行。」外面冷，別凍壞了老太妃。沈老夫人當下就搖頭拒絕道。
老太妃卻已經吩咐人下去準備。
「也不單單是為了你，我這也是有事。」
沈老夫人奇了︰「莫非是為了恭王妃。」
老太妃笑著搖頭說不是。「今個兒前院來了不少人，她們是不合適去看，我們這老太婆倒可以突擊檢查。」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問道︰「今個兒你那孫子是不是也來了。」
「是都來了。」
沈老夫人心里一動，道︰「要不我們去那邊看一眼，再去我兒媳婦那邊。咱們這把老骨頭其實也應該多多走動。」
沈老夫人此時也已經有些心動了。
等丫鬟進來稟報說是已經準備好了。
沈老夫人這才沒辦法和老太妃往院子里走，這出去一看，停了轎子在那，心里的不放心倒是去了一大半。有轎子在，不用親自走動，也是安全。同樣的，她也想看看沈觀年，而且沈溪同何氏在一起，她心里也是有些不放心，甚至後悔之前應該不必想那麼多，而是直接把人呆在身邊才是。
沈老夫人其實一直在猶豫，覺得沈溪就快出嫁了，經過前面幾次的教訓，何氏也應該安分一些。可想著又覺得以何氏的脾性，還真不能相信。正是因為這樣的天人交戰，才使得她在同老太妃說話的時候常常走神。
按著老太妃的吩咐，抬腳的粗使婆子踩著穩健的腳步，往前院那邊走去，走路的方向正好是經過閣樓。不過並沒有人進去，而是直接往前院那邊走去。打頭的是紅袖和祝媽媽兩個人，她們一邊低聲說著話，一邊往前面走著。
前頭傳來的聲音，讓祝媽媽臉色大變。紅袖望了過去，差點要喊了出來。她怎麼不知道什麼時候，姑娘們就聚在了這里。
雖說還隔著一堵牆，可這行為實在是不妥當，又想著身後轎子里的老太妃和沈老夫人，紅袖揉了揉額頭。她並未發現了祝媽媽的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