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你的家人正在找你
在這個草長鶯飛、閑雲出岫的季節，午後的陽光總是會讓人有些慵懶。
寧希兒伸伸懶腰，嘴里默念著「一個西瓜切兩半，一半給我，一半給你」的口訣打了通太極。她這一負傷，整整一個禮拜才允許下床走路。那天，因為事發突然，導致沒來得及事先告訴米曉店長，手機放在了客廳沙發上，到了第二天早上，寧希兒記起，趕緊打給米曉時，米曉抱怨接電話的那個人口氣冷絕，簡直就像跟地獄閻王來一次促膝長談。米曉還以為她被人販子拐賣了，硬是要報警，梓陌的聲音總是那麼冷颼颼的，真好奇她們在電話里說了什麼。
「她……就是你那恐怖的房東？」米曉有些好奇地問。
「嗯，是呀，等等，哪里恐怖了，人家只是說話有點冷淡而已。」寧希兒努力想了想措辭，不希望別人說她不好。
「天，那叫有點冷淡？希兒你確定你不是被那個房東拿刀架在脖子不允許走的？是不是房租沒交全啊？我告訴你現在社會啊，有些人變態著哪，把……把地址告訴我，我讓利利去找你。」米曉有些擔心，不過她可不想遇見那個在電話里冷冷地房東，于是她要把這個任務推給夏利。
寧希兒哭笑不得地拿著話筒，「變態」都出來了，不知道梓陌听到會如何感想。解釋了好久，才讓對方安心，她這個店長就愛瞎操心。
掛完電話，寧希兒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有些嘆惋，別人一病瘦一圈，怎麼自己不瘦反而有些胖了？梓陌不肯讓她做家務，堅持自己動手，這是不是給自己養肥的原因？
「梓陌，你在家不？」今天是周六，她應該在家。寧希兒一邊走一邊小聲輕喚著。這房子大的都可以騎單車了，找個人還真不方便。
「菲利，見到你家主人了嗎？」
菲利扭動著胖嘟嘟的身子跟著誤入花窗的蝴蝶鬧騰，根本沒空理會寧希兒。
來到樓頂的書房，發現那個人躺在睡椅上，閉著眼，長長的睫毛映著陰影，幾本隨手擱置的書散落在身邊，有種斯文的凌亂。明媚無暇的陽光碎碎地灑在她的肩膀上，有種安安靜靜的溫暖。寧希兒看著這個情景，不願意打擾。伸手模了模她身旁的玻璃杯，已經冷掉了，再換一杯吧。抬頭剛準備輕步離開，發現椅子上的某人眯著眼楮盯著自己，相處那麼久，這種陰郁的眼神早已習慣了，似乎也不怎麼可怕。因為散發冷氣壓是梓陌的生活方式，而且隨時隨地，習慣就好。「醒了？」
「嗯。」
「需要我換杯水嗎？涼了。」
「不用，不渴。」
得到對方的回答，寧希兒就徑自看了看梓陌的這個書房，書房大的出奇，牆上整齊地擺滿書籍，整體感覺就像中世紀巴洛克式的風格，有點威嚴壯麗。平日里，她也不會來梓陌書房打掃，梓陌喜歡安靜，都會在書房看書，所以她也沒什麼機會來書房觀察觀察。
既然對方沒有攆她走的意思，寧希兒就準備四下看看。看著一處桌案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獎杯，寧希兒好奇地走上去觀望。從獎杯就可以看出了梓陌的成長歷程，到後來都是英文她也看不懂，但是她知道了為什麼關家可以富過三代了，因為他們子孫都是天才。除了羨慕就是一把辛酸淚，想想她最好的榮譽就是小學生時候的「三好學生」……一本藍皮封面的本子吸引她注意，孤零零地躺在夾板上，寧希兒出于好奇翻開它。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會有人來說，「這個人，一生寂寞。」）
「你在干嘛？」一道清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嚇得寧希兒一哆嗦。
「我……」
手上的記事本被對方毫不留情地拿走，被對方用陰沉的眼神虐殺了一遍。
「這個是你寫的？」有些在意，還是問出口。
「……」關梓陌沒回答，只是將筆記本放回原位，低垂的眼簾似乎隱藏了自己所有的情緒。
「那個……」寧希兒著急地拉住了對方，一生寂寞什麼的她不能理解，「如果你不嫌我煩的話，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結婚，至少……讓她待到梓陌結婚吧。
對方面目溫柔，眼神卻異常堅定，被對方那雙柔軟的手緊握著，關梓陌心里漸漸升起一種奇妙的感覺，抬手模了模對方的發絲，「讓你擔心了。」
「你笑了。」
「我笑很奇怪嗎？」不自然地回了一句，又擺出了一張死人臉。
「沒，只是沒見你笑過，很好看。」真心地夸贊。被對方的眼神盯著有些不好意思，「今天的天氣真好，很適合逛街。梓陌，你很喜歡看書啊，平日里沒有其他業余活動嗎？」寧希兒隨意翻開一本書。
關梓陌奇怪地看了對方一眼，其他的業余活動？心下想了想，似乎還真沒有。除了商業會議，她一般不會與人有過多交往。「那你呢？」
「我？我的話……會和朋友去購物啊、偶爾會在家插插花、或者去哪邊餐廳吃吃美食啊。當然這是在我家沒破產之前……」她之前也沒有所隱瞞，把自己以前的情況大概地都告訴了梓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坐在對方身邊。
「朋友？」不知道為什麼听到這個有些刺耳，關梓陌翻了頁書，假裝不在意問了下。
「嗯，千萍，季妍，當然現在都不怎麼聯系了，可能她們都比較忙吧……」寧希兒話中帶著失落，「對了，千萍是裴天勝的小女兒，裴叔叔最疼她了，他們家是做瓷器生意的。」
「嗯。」何止是瓷器生意，關梓陌心里冷笑，最近遠東區的樓盤股市鬧得厲害，她家小女兒似乎最近要訂婚了，看來確實應該給裴天勝那個老狐狸送份大禮。「有些人未必能推心置月復。」
「什麼意思？」寧希兒被說的心里添堵。
「長點心眼。」不好明說，關梓陌決定低頭不看她。
「什麼嘛，你就是說我缺心眼是不是？你剛剛笑了是不是，承認了是不是，好啊，說我缺心眼，你才缺心眼呢，哼~」寧希兒唧唧歪歪地詛咒她，關梓陌紋絲不動，你說她，她也不理睬你，寧希兒心里來氣，這家伙總是這樣擺著一張嚴肅臉說著別人听不懂的話。
巴拉巴拉半天發現旁邊人也不搭理她，甚至在她說話的時候還快速翻了好多頁，自覺無趣，望著桌上的小蒼蘭出了神，自從媽媽去世之後，老爸總是在家里種了很多小蒼蘭，「不知道老爸現在怎麼樣，過的好不好。」
關梓陌看了看她，不語。她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人，也不能告訴她一些事實的真相，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比較好。
我會幫你處理好，不用擔心。關梓陌在心底默默地說。
在寧希兒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時候，沒有發現關梓陌的目光一直投射在她的身上沒有離開，「過會去醫院。」她富有低冷質感的聲音把她拉了回來。
「去醫院干嘛？」寧希兒很不能理解，她從小到大最怕去醫院了。
「復診要拍片。」淡淡地回一句。
「我這腳已經痊愈了，你看！」為了證明這句話的可信度，寧希兒在原地轉兩圈，得到依舊是梓陌冰冷不可違背的眼神。
————————————————————————————————
到了醫院，雙氧水的味道刺得寧希兒走路飄飄然，在她拐個彎的時候，她發現梓陌不見了。而且自己一直跟著的醫生怎麼進了泌尿科？
關梓陌臉色冰的都可以掉渣了，她不過是去停個車，本應該在骨科等自己的家伙卻不見了，而且骨科大夫到現在還無可奈何地站在門口。醫院櫃台小姐手抖得跟梭子似得做著記錄，「……是走失了啊，請問那位小朋友穿什麼衣服？」
「米色上衣，綠色裙子。」陰沉著臉。
「穿米色上衣，綠色裙子的寧希兒小妹妹，你的家人正在找你，請到大廳櫃台。穿米色……」清亮悅耳的廣播聲播放了五遍之後，關梓陌才看見寧希兒那張焦急的小臉出現。
櫃台的服務小姐們著實驚訝了不少，她們還以為這位叫寧希兒的是小朋友，沒想到是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而且更讓人忍俊不禁的是，她是由一個十來歲的小朋友手牽手送過來的。
關梓陌雙手環胸，挑了下眉，睨視她可憐兮兮的小臉，「醫院觀光的？」
「哪有，我找你沒找到，你總是穿暗色衣服……」無比委屈。
「我媽咪也是穿黑色衣服的，我也能找到呀。」小朋友插嘴，「而且這位姐姐穿的是白襯衫哎。」
寧希兒面色潮紅，無法反駁。
關梓陌有些失笑，敢情這家伙路痴還怪她。「跟我走，別亂跑。」拉起對方的手，語氣頗為無奈。
檢查結果出來了，寧希兒松了一口氣，所幸沒啥大礙。老醫生很是認真負責，再三檢查沒發現異常後，叮囑自己平時走路多注意一下，多活動筋骨就可以了。寧希兒臨走之前，發現掛號那些隊伍排那麼長，有點奇怪——
「梓陌，為什麼我們沒有掛號？」仔細想想她們從進到特殊通道之後就發現沒幾個病人了。
「不需要。」
「為什麼？」
沒吱聲，打開車門坐了進去。有些東西還是不需要解釋的比較好，比如這家三甲醫院是她投資的一樣。
對于對方的不搭理，寧希兒也不惱，反正心里也猜個十有八|九。「謝謝你陪我一起看醫生。」這個面無表情、不喜言辭的家伙，總是會讓她心頭一暖。沒有血緣的羈絆，卻比親人更加關心自己，自己從什麼時候起漸漸開始依賴她了呢。「我們現在去哪，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