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恢復正常,各國來使舉杯恭賀大夏國泰民安、盛世昌隆,宴會間觥籌交錯,賓客間紛紛舉杯,互相之間恭維不斷,主客盡歡。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之前的不過是一個小插曲,宴會會平靜無波地進行下去時,身穿太子華服的邪魅男子,卻突然起身,目光斜挑,看向李雪兒。一步步,走得鎮定無比,朝著李雪兒而去。
夏國官員詫異,他們這位翊太子向來狂放張揚,葷素不忌,此時卻顯得這般鎮靜,究竟所為何事。
在座的諸位貴女,卻是忍不住嫉恨起來,這小小的女官,長相美則美矣,卻是身份卑賤,換言之魅惑之術必是了得。
今日才夏國國宴的首宴,整個宴會就仿佛是為她而舉辦,男子們一個個被迷得暈頭轉向也就算了,沒想到卻是名揚天下三大公子。這可是眾女心中的香饃饃,這讓平日自持身份尊貴,才情兼具的貴女們情何以堪。
頓時一致對外,心里慶幸國宴有三日,她們要是不整死這卑賤的女官,就對不起的她們的身份。沒想到翊太子接下來的幾句話,卻讓她們集體傻眼。
此時唐翊已走到李雪兒身前,明黃色的太子朝服,金黃緞里,紫狐毛裹肩,上綴朱緯,少了幾分平時的慵懶,多了分一國太子的威嚴,正色道︰「雪兒姑娘,許久沒見,你不會忘了與本太子的婚約吧?」
此言一出,全場震驚。敬酒的人,忘了喝酒。喝完酒的,忘了放下。之前心中咬牙切齒的眾貴女,忘了嫉恨,雙眼瞪直。連高高在上的聖上,也露出思索的表情。
唐翊見李雪兒滿臉疑惑,又道︰「這已過去許久時日,雪兒姑娘,考慮得如何?」
但見李雪兒還是一臉怔怔,唐翊繼續道︰「不過,現在本太子改變主意了,不是納,而是,娶。雪兒姑娘應該沒有任何異議了吧?」
接二連三的問話,把李雪兒雷得里外焦透,也把眾賓客雷得瞪大雙眼,猶不置信。
反應過來後的李雪兒,把唐翊上下罵了個遍,沒有異議個頭。這男人,就沒有個正常的時候。
此時,別無他法,唯有大膽一試。
李雪兒起身,大步上前,走到場中央,對著皇帝下首,就是一跪,恭敬道︰「稟聖上,雪兒與翊太子相遇時,並不知翊太子的身份,也並未答應翊太子所謂的婚約之事,請聖上明鑒。」
她賭,賭一國太子妃,絕不會容許由一個小小的他國女官擔當,賭一個英明的聖上,對江山、社稷的慎重考量。這一場賭局,她勝券在握。
恢弘的大殿,耀眼的金鑾寶座上,年事已高的帝王,兩鬢斑白,眉頭緊鎖,渾濁的雙眼精光閃現,陷入了深深思索之中。
眾人屏神靜氣,集中精力,視覺與听覺都調整到了一個最佳的狀態,誓不漏看一個畫面,漏听一句話語。
良久,睿智的帝王,緩緩松開緊皺的眉頭,威嚴開口︰「朕此生,唯翊兒一子。翊兒平日行事雖不可一世,大膽張揚,但在大事上,自持有度,從未錯行一步,錯辦一事。這一點,相信眾位大臣也都明了。遴選太子妃,乃一朝大事,而朕,相信翊兒的眼光。此事,允諾。」
一語畢,年老的帝王,為自己做出的這一睿智決定,心中暗喜不已。其實,從女眷一入場,他便注意到了李雪兒,此女一身氣度,令身為帝王的她,也心驚不已。恍惚中,想到的是先皇口中,那位傳奇一生的女子,百年前的北國鳳武皇後。
而秦厲、月星辰接下來的行為,更是讓他心生疑惑。秦厲、月星辰,是何等男子,他怎會不知,絕非沉迷的愚智之人。他們都爭的人,自己的翊兒又豈能放過。不管這女子有無過人之處,他大夏都不能錯過。于是,帝王的敏銳,便促使他做出了這一番決定。
李雪兒仍愣愣跪在原地,以為自己听錯了,她賭輸了?這天下,怎麼和她如今想的,前世看的,完全不一樣。思維陷入一片混亂。
在座的眾人,均是非富即貴,位高權重者,不絕于眼。有人驚異于聖上的決定,這大夏國宴,鬧得是哪一出,他們可完全模不著北。有人質疑聖上的武斷,皇上真是越老越糊涂,快把翊太子給寵上天了。有人大贊聖上的英明,這小小的女官,絕不如表面那麼簡單,指不定是假扮的,實則身後勢力滔天,這大夏,可是想要頭肥羊啊。
周圍嗡嗡的議論聲,終于把李雪兒驚醒,才想起,自己是要謝恩的,又或者拒絕。可是,她有拒絕的權利麼。現在的她,相比權勢,卑微得就像地上的一團泥土,任人搓扁揉圓,毫無反抗之力。
究竟該怎麼辦,久跪的雙腿已微微發麻,大腦飛速運轉。如若接旨,那麼不久,她將成為太子後宮中的一員,如若順利,以後成為帝王後宮三千粉黛中的一員,每日爭寵度日,勾心斗角,空穴來風,惶惶不可終日。更重要的是,與不愛的男子共度一生,甚至生兒育女,即使這男子很優秀。
這,便是她的一生,她一朝穿越到異世的結果。不,絕不,這不是她李雪兒想要的一生,既然此生非所願,那麼,就算一死,她亦不畏。
想通了這一點,心境豁然開朗,正準備毅然開口。一個身影,悠然而至,立在李雪兒身邊,月牙華服,白皙修長的手遞到李雪兒面前,這雙手,曾給過初入異世的她最溫暖的幫助,今日,亦是如此。
李雪兒望著眼前的白皙掌心,一滴淚,落于其上,晶瑩透亮,折射出大殿的璀璨光華。牢牢抓住這雙手,堪堪起身,揉揉發麻的雙腿。望向身旁的月星辰。
月星辰回以安慰的一笑,轉過身,面對夏國皇上,不慌不忙地道︰「請聖上恕罪,翊太子之前的一連串話語,太過突然,本皇子沒來得及說明。本皇子與雪兒姑娘,早已結下情緣,本皇子送予雪兒姑娘的定情信物,一套月菱紗的華服,仍在雪兒姑娘處。而雪兒姑娘送本皇子的定情信物,」
說到這里,頓了頓,轉首看向一側的唐翊,順便瞟了眼秦厲,接著道︰「本皇子也一直妥帖收藏。如若不信,可以查證。本皇子非常理解翊太子的心情,但吾與雪兒的情意已定,君子成人之美,相必翊太子也能體諒。」
最後,看向夏國皇帝,鄭重頷首,道︰「情況屬實,還望聖上明鑒。」
李雪兒的手,一直與月星辰緊緊相握,而手心的汗,卻早已將他原本干燥的掌心,完全浸濕。因為,月星辰的話,並不屬實。